石桂看得清楚,叶文心生得算不得最好,可她天然就与旁人分歧,何况眉间还带着愁绪,在家的时候哪一个不是千宠万娇的,到宫门口也是众生划一。
石桂找的借口是有些肚子涨,吞吞吐吐吱吱唔唔的,那小伴计便了然了:“这是一冬的火气积累下来了,这药粉儿挑上两小勺子,和水服了,立时就见效,可不能常用,五日七日才气来一回。”
天虽晴了,看着还是降落沉阴恻恻的,也不知甚时候就要打下另一场雨来,叶文心的东西一早就装上了车,宫里的领事寺人早早就在问了然叶家女人客居在宋家,说定了日子,一大早就来接人。
陈阁故乡的孙女儿只是生得清秀,叶文心却不一样,她垂眉敛目站在人群里,不说不动就扎人的眼,那些个宫人嬷嬷到她跟前,不自发就把声音放软了两分。
石桂这才晓得她是早就筹算好了的,明正言顺的,把这些东西带进宫时去,便是冯嬷嬷瞧见了,也不能说甚么。
他岂会瞧不出来叶文心不肯意入宫,说得这一句,叶文心心口一跳,宋荫堂不好再多说,摇一点头,执杯敬她一杯酒。
答他的不是叶文心,反是叶文澜:“姐姐喜好甜口的,一指长的小粽子,每个里头都裹上蜜豆,馅儿塞得足足的,她能吃上一串。”一串也不过五六只,可叶文心脾胃弱,怕积食,五六只已经很多了,宋荫堂点了头:“我晓得了,必给mm备下。”
叶文心那里吃得下,她内心一时上一时下,想一想那香丸子,方才觉着心安些,又怕出茬子,这些日子除了往叶氏那头去,就是关在屋中,坐困愁城。
捣药沫的小碗小杵,银刀银筛小铫子,取了一小匣冰片出来,也不要别个帮手,装模作样道:“徒弟教你最后一样,制香,你可得用心学。”
叶氏紧紧握了她的手:“你旁的不必担忧,家里都会念着你的。”
她好好生服侍着。
叶文心忍到这会儿,就是怕早了被人发觉,石桂却感觉不稳妥:“这些东西都带不进宫去,如果被人搜出来可如何好?”
十好几只小碗,一个个拳头大小,要么盛着粉要么盛着香块另有盛着石灰柴炭的,又各带辛辣清冷的味儿,巴豆混在里头,打眼一看如何分得清。
叶文心暴露些许笑意来:“那我就先祝表哥金榜提名,连中三元了。”
石桂添茶倒酒,此时天气尚早,两个雷一打下来,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,屋里一排灯儿点起来,明晃晃照得民气头发慌,叶文心神采恹恹,宋荫堂咳嗽一声,到底说了:“表妹也不必忧心,上头已经有了人选了。”
里头年事大的已经及笄,年事小的将将十二,小女人们俱都垂了头,拿眼角的余光打量别个,一圈转下来,叶文心身边便只要陈阁老的孙女了。
“你放心罢,照着方剂,把这个调成粉珠儿,外头再裹上一层樟脑香,要用的时候拿刀刮了,就是叫人瞧见,我也不过带了一袋樟脑防虫罢了。”哪一个还会把这些秀女当贼搜,香粉胭脂能带,樟脑珠子天然能带,宫里没这些官家女的份额,衣裳鞋子都由自家带出来,出来了再赶制宫装。
叶文心微微一笑,如此两回,上头就晓得她身子弱,非论品德边幅,只要这一条过不去,凭她的脸随了谁,都不成能留在宫里,捏碎了粉丸,添到小香炉里烧掉,也只闻得见樟脑香,同屋的人再不会发觉。
到了进宫的前一天,打一早就落雨,越下越大,开闸似的倒灌下来,老太太原说要摆宴的,叶氏给推了,让她跟叶文澜一块,吃了进宫前最后一顿饭。
巴豆粉一股子辛辣味,调了薄荷汁掩去味道,搓成米珠大小的丸子,先滚过一回香粉,看着白团团的,再把樟脑石灰磨得细了,用乳汁渗入,铺在杉木盒子里,搓丸子似的搓成樱桃大小,封在小缸里头,埋到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