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夫人笑一回:“本来默存在蜀地任官的时候,同他一道有个姓沈的通判,他娘子人极好,我还让了她女儿作干女儿,这很多年也一贯穿信,前些日子进京述职,又见了一回,女儿已经嫁了,有个小儿子,十四五岁模样,还未订婚。”
年小的时候玩在一处,大了自也在一处,一个同太子交好,一个同睿王相厚,小时候是兄弟,现在却难堪起来,何况太子还办了这么一桩事,已经不是率性就能圆畴昔的了。
十来年的老熟人,却连熟谙都算不上,再没成想她会来伸这个手,略想一回也明白过来,吴家自来就是贤人的亲信,不是纯臣,而是亲信,西北的马,江南的船,不是亲信哪敢一气都放在吴家手里。一半儿打的郑家的灯号,可哪个不晓得,运营的就是吴家。
沈家到这会儿还是四品,前头没人拉,背面没人推,宦海上难有寸进,幸亏这些年呆的处所都算得富庶,也攒下一份家资来,眼看着要补缺升上去,论起出身来比上不敷,放在京里也不敷看,不晓得宋家肯不肯。
吴夫人笑一声:“那倒更好,有个五六日的,这事儿也定下来,你就说,是在这儿碰到了沈夫人,一样是来探病的。”
赵家叶家都是陪嫁丰富,端庄宋家反没这很多财产,老太太开口就是一万两,也是已经加过了,她本来预备着八千两,又再加上两千,如果嫁给沈家,到外埠去,余容置田办地,尽够了。
现在吴夫人的忧苦衷倒比纪夫人还多,两个对看一回,纪夫人撑坐起来:“可有银苗菜,叫厨房拌了来开开胃,舀一壶酒,我陪三姐姐吃酒。”
叶氏长长出一口气:“这会还说甚么四品五品的,家风腐败,婆母慈和,那就没有不好的,只不晓得,那家子订婚了未曾。”
叶氏知机,借口换衣,九红从速把她送出去,纪夫人这才拉了姐姐开口:“你从速叫慧哥儿离得远着些,我们家的保命符总有效尽的一天,财帛也还罢了,骨肉怎可诽谤。”
纪夫人反替姐姐忧心起来,吴夫人拍拍她:“船厂的船就要下水了,这一回原是慧哥儿去的……”要使西洋总得有个使臣,慧哥儿年纪尚小,天然担不得此项重担,可把他塞在里头,出去见一见世面倒是成的。
这病的起因皇后内心头明白,光这一条也能容上三分情,叶氏一起谢了,九红送她出去,春燕看她面带忧色,晓得事情另有转圜余地,立时松一口气,连石桂都替余容捏着一把汗。
叶氏面上神采一松:“我另有甚么信不过你的,如果成,便多补些嫁妆,家里也没有不肯的。”宋老太太原就觉着虐待了余容,这会儿又要把她吃紧嫁出去避祸,不说多补些嫁妆,如果攀亲的人家好,陪得再多些也甘心,总比胡乱当中跟不像样的人家成了后代亲家要好很多。
石桂点点头,打了个哈欠:“我看太太眉头都松了,怕是有好动静,只不晓得纪夫人那儿甚时候送信来。”
姚姨娘派了小丫头子守在门边,一晓得叶氏返来了就要往这儿来哭,春燕把她拦下来,好歹把她劝归去了,姚姨娘说是姨娘,在这后宅里头还不比春燕说话有效,心内似汤煎,也还是听了春燕的,先回院子去了。
叶氏不料她竟真肯,一时语塞,说不出话来,纪夫人沉吟得会儿:“如果,如果不嫌着官位小些,我这儿倒是有小我选的。”
不等叶氏点头,老太太松了一口气,也不问嫁的人是谁,缓缓点头:“这就好,从速着人奉告老太爷去。”
这屋子就是预备了给女客安息的,里头还设着软榻嫁妆,纪夫人同她姐姐总有话说,叶氏内心不安也还是坐得半晌,喝了一盏茶,这才往归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