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氏病中别与它念,内心想的就是见一见儿子,儿子远在燕京,那便见一见叶文心,石菊把信儿递到老太太跟前,问过了老太爷,这才应下来,还端的请人去请了“叶文心”,再叫石菊去别苑把人接返来。
甘氏绝少踏足鸳鸯馆,出去了就先闻见药味儿,廊下架着小药炉子,丫头不时看着火往里头添水,叶氏在榻上躺着,开了半边窗,光照在她脸,面色惨白,眼睛里没有半分神采,甘氏晓得叶家式微了,女儿得着动静那些日子连饭都能多进些,可叶氏是好是坏同她们都不相干,因着这个欢乐她非常说了女儿几句。
甘氏回到老宅去,服侍着端庄公婆,这两个老的受了丧子之痛,竟然挨了过来,只人更加胡涂,能吃能喝,把甘氏的侄子当作宋望海,好似回到二十年前,还没把儿子过继给宋老太爷的时候。
她时不时往鸳鸯馆来坐一坐,陪陪叶氏,老太太倒觉着奇特,看甘氏不似作伪,倒叹一声,如果当年没那事儿,说不准当了妯娌反而敦睦了。
甘氏问了她,她便悄悄开口:“你别只瞧坏处,也多看看好处,人生不快意,十之八九,便有一二分快意的,也尽够了。”人间好物不坚牢,彩云易散琉璃脆,这有一二分的好,也已经是可贵的了。
叶氏嘴角的笑意转眼即逝,她连笑起来都觉着吃力,嘴唇嚅嚅动了一下,却没能发作声音来,鸳鸯馆里还是一片清净地,她却晓得外头已经在给她预备丧葬事了。
叶氏看看她,光是看气色就晓得她过得不错,倒扯了嘴角笑一笑,放不下的那里是宋望海,还问上两句宋敬堂的婚事,叶氏虽不管事了,可还是传闻老太太气着了,因着宋敬堂带返来一个孤女。
老太太先还派人日日问候,到底是她爱重的媳妇,人参灵芝灌下去,也还是没能养好,老太太从每天提心吊胆的问着,到厥后不过循例问上一声,连她身边的丫头都换过一轮了,日日回报上去叶氏又吃了甚么药,太医是不是又来问诊了。
内心的酸苦没了,倒对叶氏起了些物伤其类的感慨,她想通了,没他比有他好很多,日子如何不是过,三年孝过了返来,见叶氏竟不如三年前身子好,到底去看了她一回。
叶氏的病情急转直下已经好几日了,她长年病着,家里人都已经风俗了,先时病着还常去看她,厥后家里就只要余容泽芝几个小辈给她侍疾,再厥后余容要绣嫁奁,叶氏又是个喜好清净的,不准她们每天守着,病榻前就只要宋荫堂了。
叶氏本来睡着,闻声一声声细细的抽泣声,想着房里如何有人哭,眼皮吃力的抬起来,瞥见了跪在榻边的叶文心。
甘氏心头起疑,本身这个儿子恨不得拿尺子来量,孝道两个字自来是尊从的,却不肯母亲mm去给亲爹上坟,甘氏一回二回,把事儿问了出来。
细论起来她早死了,枯朽身躯还活着上多行走了二十年,终究要下葬,竟欣喜起来,身子一日比一日更轻,怕等不到儿子就飘到天上去了,手微微一张,一掌控住了叶文心。
想着要撑到儿子返来,约莫是等不及了,叶氏张口只说了两个字:“枕头。”叶文心一时怔住,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说了甚么,往床上看去,一只软枕一只硬枕,她站起来去取,拿起来一看,跟本身母亲的那一只是一样的。
素,人竟圆润起来,神采也都雅了很多,见着叶氏看她瘦了几圈,连燕窝粥都克化不动,只能吃喝稠粥汤,想着过往那些倒似是宿世的事了,感喟一声劝了她道:“这又是何必呢,那小我没了,我们都安稳过日子,有甚么不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