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桌子菜就摆在秋娘的屋里,石头坐在桌边,看着老婆忙出忙进,坐也不是站也不是,立在窗边模糊约约瞥见个统了辫子的女人收支,这会儿还问:“是不是,我们家桂花?”
秋娘没承诺,摸了八十个钱,放到石头手里:“这是今儿掏井的钱,你明儿再来上工罢。”石头站在叶府门前,垂了头半天不言语,回身渐渐走远了。
说完就回身切菜,挑了些小蚌壳,托阿珍娘去买块豆腐来烧汤,鸡焖在锅里,鱼下了油锅,石桂看着秋娘有条有理的把东西都整治了,只得切起腊肉来,铺在半米饭上,让腊肉的油滴进饭里。
石头不说话,他不想揭这伤疤,他也说不上来,还能说些甚么,看这个大宅子,再看阿谁买下来的小院子,他想问的,到了嘴边如何也问不出口,她们三个,往哪儿挣钱买屋去。
说到最后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,秋娘公然笑暴露些笑意:“晓得你经不得烫的,天儿这么热,多加几盆凉水就是。”
石桂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,她想得很明白了,她从畴昔各种想到秋娘喜子受的痛苦,可内心还是对石头爹抱着但愿,他当然晓得俞婆子折腾媳妇不对,可孝道让他不能顶撞亲娘,便只得赔偿媳妇,这一次他总该晓得秋娘不易,看这模样,倒是两个遇见了,却没谈拢。
石桂跟喜子一顿饭味如嚼蜡,面劈面不说话,都竖起耳朵听秋娘那屋里的动静,可那屋静悄悄的,两个既没吵也没骂,仿佛屋里底子没有人,等着天气将要黑了,秋娘送了石头出门去。
母女两个在厨房里一言不出,烧火的烧火,炒菜的炒菜,两人都出了一身汗,炊火味儿染在头发上,秋娘盛了鱼这才说了得一句话:“等夜里烧点水,叫绿萼摘些茉莉花来,我们好好洗洗。”
秋娘满腔热意被兜头一盆水浇得凉透了,可她还是问了,团聚记听了半半截,那里晓得是真是假,她不似石桂一字一句都在想那写书的如何晓得,只是一心想着丈夫能奉告她。
石头腰都弯了,看着老了十来岁,海上的风吹着,出去跑船一年多,寻妻一起吃尽了苦头,赎出俞婆子就把钱花了个精光,她年纪大了又如何受得住站笼的刑,一条腿废了,人还病倒了,石头卖力量替娘治病,也不是没挨过闲言闲语,本地哪一个不晓得如许的大案,对他指指导点,说如许狠心的,过江的时候龙王都得派了虾兵蟹将吃了她去。
石头也确是奉告她了,奉告她俞婆子一条腿站废了,今后也立不直了,还大病一场,要不然他们早就到了穗州了。
石桂枯等,秋娘返来却一言不发,这会儿眼眶是不红了,脸上却没了笑意,最后一点欢乐都褪尽了,喜子瞪大了眼儿一句都不敢问,石桂强笑道:“我水都烧好了,娘从速洗洗罢,一身的油烟味儿,呛人呢。”
何况肖娘子一张嘴,把秋娘石桂吹上了天,说母女两个做了大买卖,这宅子且是小的,说不准今后买个三进的宅院呢。
龙王没把她吃了,俞婆子治好了病,却没能医腿,这条腿再不能久立,跟着石头坐船来穗州,石头在船上给人帮工,到了穗州又去西人堂去看俞婆子的腿,看腿是要摸骨头的,可她说甚么也不肯让蓝眸子的人碰,说本身守寡守了一辈子了,老都老了,更不能叫人摸了腿去。
一口汤喝了,更加抬不开端来,昔日是恩爱伉俪,这会儿竟连话都不能说了,隔着一桌子菜,好似隔着千山万水。
喜子已经晓得这事儿,姐弟两个相顾无言,喜子低了头,还睡在床上,秋娘不准他起来,她一向怕喜子那些年受了虐打作下病来,这会儿还小,等年长些,病症就全出来了,这才一点小事都看得重,喜子托着头叹一口气:“娘跟爹,是不是,不在一块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