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不一样了,贤惠了。”老太太一说完,甘氏咯咯笑起来,拿帕子掩了口:“老太太打趣我。”她眼睛往叶氏身上一溜:“我也年事大了,二爷跟前总得有个可心的人。”
宋望海阿谁年纪了,跟着宋老太爷读书很多日子,受的叱骂一日比一日多,宋望海不去叶氏那儿,只到甘氏这里,甘氏温声软语,他却置若妄闻,可陪着他一起说了一句不是,他却大生知己之感。
宋老太太一眼就晓得金雀叫收用了,那头豆蔻都要生孩子了,这时候抬一个有甚用处,这个侄媳妇聪明是有的,老是少那么些。
金雀二八韶华,面上粉嫩嫩的好似能掐出水来,腰肢纤细,胸脯浑圆,男人看了怎不动心,可他却狐疑甘心忽的转了性子,原是恨不得叫他面前见不着人的,如何这会儿竟肯亲身给他添人。
甘氏搭了银凤的手,背面跟着一溜丫头,她的场面比着叶氏还更大些,到了百蝠楼前,甘氏顿一顿,面上扯出个笑来,那笑先在唇角,跟着又到脸颊,最后挑到眼梢眉角,暴露两声脆笑,甩开银凤的手,拉了金雀进门。
甘夫人只得这一个女儿,倒有两个儿子,甘氏是小女儿,从小受尽宠嬖,吃的穿的用的,比平常官家蜜斯还更好些,宋望海的亲爹就是个举人,不靠着哥哥提携,那里能在乡中翘了腿儿当老爷,攒下这份家业来。
她未嫁时,也是个和顺小娘子,甘家虽是商户,倒是几代积储,也供了后辈读书,想写科举的门路,却只考到秀才就再也上不去了,在家里她也是娇养的女儿,甘家跟宋家就住在一条街上,若不是甘家富,宋家如何肯同甘家走动。
甘氏也不是进门就如许聒噪的,新媳妇进了门,阔别故乡嫁到金陵,嫁进偏院里不算,宋老太爷既是大伯,也能接一盏茶,饮得一口让她去拜老太太。
金雀细细应一声,梳了一个牡丹头,簪上甘氏给她的银簪子,打扮得粉光艳脂,腰条束得细细的,碎步一动,百褶裙儿泛波也似,小脚露了个雀儿头,竟是鞋子上头也绣了金雀儿,一步细颤的走在甘氏身后。
葡萄摆摆手,全没放在心上:“我免得,我又不是蠢货。”说完了又问石桂:“你现在是个甚么章程?在太太屋里可立住脚了?”
夜里宋望海就睡在西配房,金雀早早就得了叮咛,那屋里头换过了铺盖,点香熏被摆了酒菜切了生果,宋望海抱了软玉温香,甘氏却盯着帐子一夜未曾阖眼。
甘氏生得明丽,性子又暖和,两个打小一道,也捉过胡蝶摘过花,宋望海还爬过假山替她摘鹞子,柔情密意,你来我往,换过帕子结过同心,只当这辈子夫君就在隔一道墙的处所。
甘氏坚信不疑,哪有不谋私的官儿,甘家一年要送多少情面?以她来看,她的夫君那里就差了这很多,当官儿天然就面子了。
老太太就是个活疯子,隔着门帘,甘氏的心一下下的颤抖,老太太说话倒置不算,声音尖起来叫着儿子,把她吓得紧紧攥住宋望海的衣摆。
金雀红晕满面,却还拿眼儿去勾宋望海,甘氏早就定了人选,可到这会儿才盘算主张,推一推丈夫:“可别说我不贤能,人早早提上来给你□□着呢。”
哪晓得金陵来的一封信碎了甘氏的好梦,真正把她抛进热油锅里的却还是宋望海,他去金陵之前,还曾爬上墙头,同她赌咒这辈子毫不负她,可等她再进门,他却全然变了一付模样。
甘氏也颇识得几个字,两个也曾隔着花墙传信,提上帕上写上绢丝上,一字一句绕在心头,她好轻易跟上,昂首就见叶氏的院门上刻着“鸳鸯馆”三个大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