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叶老太太没了,小楼就给关了起来,里头的东西全搬空了,父亲下的令,说这很多年了,留着又无能甚么?
石桂天然个个都识得,十个里头却还是用心说错了三个,便是已经记着七个都很不轻易,叶文心不料她认得如许快,把帕子一扔过:“你这上头倒有天赋。”
“你母亲,这些年,身子可还好吗?”叶氏很久才抬开端,看向叶文心,问出这么一句话来,她已经晓得沈氏沉痾的动静了,一大早就打发了人要往扬州送药送信去。
石桂微微一怔,叶氏竟然哭了,那件事就是有戏了,她跟叶文心了解不深,却也为她欢畅,光只看叶家老爷的行事,她还是不进宫的好。
头发挽起来,穿了一件家常旧衣,趿了绿底儿绣竹子的毛睡鞋,吃过茶,歪在罗汉床上抽石桂背书,听她张了口就一气呵成,半个字也没打咯愣,点一点头,又顺手从嫁妆里出去眉笔来,在白绢子上写了字,问她哪个是哪个。
叶文心心头悄悄一颤,只这么一句话,她就想把自家晓得的合盘托出,叶氏这么看着她,叫她眼眶一热,差点就要落泪,可她只红了眼圈:“我出门的时候,母亲大病一场,这会儿也不晓得好些了没有。”
还是琼瑛打断了她:“女人先用饭罢,这一盏弟子茶吃了,也不必立时就讲课的。”外头膳盒已经抬了过来,还是粥菜,却了几样可送粥的,鹅油酥饼三丁烧卖,玉兰片宣城素火腿切得薄薄的摆在玻璃碟中。
这两个讲课的时候,琼瑛几个就退到飞罩门外头,石桂坐在小杌子上,叶文心心不在焉,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,石桂恨不得拿出听课的干劲来作条记。
琼瑛面上难堪,凑上去道:“这哪儿成呢,总不能失了面子。”叶文心也晓得避不过,就带了琼瑛跟石桂两个,从箱子里头寻出一个承担来,石桂抱着跟在背面,一起往鸳鸯馆去。
千字文不过儿童发蒙用的,里头的东西都不通俗,石桂上一午就听了一大半,一壶蜜水都叫吃尽了。
这鸡是叶氏的哥哥专养了给母亲吃的,叶老太太心疼叶文心,她生下来就比别个要弱,连着沈氏也是亏过元气的,身子一贯不好,春咳夏暑秋燥冬寒,第一季总要生一回病,苦挣着生下一女一子来,叶老太太不独拉了沈氏一道补养身子,还专把鸡蛋留下来给叶文心吃,一天一碗牛乳蛋,吃得她格外皮白肤嫩。
玄月看她躺在床上手指头还在被面上写字,“哧”的一声笑了出来,一面抖被子一面道:“你还真要当个女状元不成?”看她识字入了魔,倒骇怪起来,叶文心就已经古怪了,来个石桂也是个古怪的,还拜了徒弟门徒,怪都凑到一处去了。
石桂立在门边,阁房里静悄悄好久没有声气,叶氏跟叶文心两个,对坐半晌,饮了茶吃了点心,叶文心手心出一层层的汗,叶氏却没有开口,她捏一捏袖兜里的信,倒吃不准该不该给了,如果她奉告了父亲可如何办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