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这般静坐了两个时候后,周沐笙才往仁曦宫去。
娄安守疆半生,终到了守不动的时候, 这从西疆快马送来的奏折, 字句当中,道是求请归邺养病, 实则满是求一个落叶归根。
“孤知。”周沐笙慨然,道:“彼时孤便问母舅,倘若至心也不舍付,旁人又如何信我?为此,母舅直是喟然长叹,斯须才笑道,罢了,善有恶报,愿你永如本日,永如少年。”
却听周沐笙此番言,还是他神采一振,当即便朝周沐笙下拜,目光竭诚,大声道:“臣敬诺!”
自从周沐笙继位, 宫中就也变得冷僻很多。先君在时,后宫里莺莺燕燕, 也算是炊火人间气。更莫提道场里日日有开坛烧炉,满是热火朝天。
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,他墨黑的衣角随风微微掀动,俊美诱人,如是她初见他时普通清俊文雅,摄民气魄。
见状,一旁寺人忙是为娄擎看座。
就这般看着,倒真在娄擎神采中看出了几分母舅的模样来,一时也是百感交集,不由渐渐说道:“当年孤往陆州公干,便循了机遇借道看望母舅。母舅见孤,抚掌大喜,道是不醉不归,又与孤连下十局。然告别之时,母舅忽是警告孤言,你棋路磊落,大气浩然,甚在旁人另不足力之时,仍不忍赶尽扑灭。遂吾知你气度开阔,为人仁厚。然,唯有一条,心肠太软,怕成大祸。天家人,如何能是软心肠?”
嫌么?
一日或可暴富,百年方成世家。大殿当中,娄擎虽是矮周沐笙一头,却气度风骨半分未落。他以臣礼,却又唤新君表哥,实是更显亲厚。
她就一动不动地闷闷缩在角落死死望住周沐笙,双目通红,未几时,又落了泪,泪水不歇,一滴滴滑落在脸颊,衬的她愈发的年纪小,恍然回顾,倒是和昔日沉稳的模样天差地别。
说着,她话音微微一顿,垂下了脸去死死瞪着自个的鞋面,渐渐持续道:“然,这不过是个幌子,夫君便是信了,我自个也不信。我曾想,夫君一点一滴的好都是我此生所求,我当满足,当无怨无悔,不急不妒。然,当与夫君愈近,我便愈是不成自拔,患得患失。我乃至想,如果那日急变,死的是我便好了。那般,夫君便会永久记得苒苒。可转而再想,也知人若死便就失了统统,遂我又想,如若那日,我能救下你便好了,若只是毒,我是能救下你的。前岁,太后将小巧碧蛇以国礼赠我,我拒而不受,满朝高低均都道我意气用事。然,旁人不知,当年夫君救我,太后为封我唇舌不叫父亲晓得,才赐了那小巧碧蛇予我。这蛇是恩也是危,自那今后,鲁国宫中再无谁敢欺我,大家都怕遭蛇咬丧命,我是以得利,便一心研讨起了毒术。遂太后深知,我会使毒。”
然,他这一笑,却叫芃苒重生出了知名火。她红润的唇抿的死紧,嘴一瘪,眸中明灭着炙烈的感情,恨恨就问他道:“周沐笙,你有没故意?”
“遂你长生难忘她么?”
待得娄擎一礼座下,周沐笙也是勾了勾唇,望着他如是望家中小辈,神采悠远,又有些许慈爱。
他想起往昔舅母上门后,连将九妹的嫁奁也一并带回了府。彼时,她就愣愣地抱着个布包坐在门槛前,望着那一箱箱金银被抬出府去,眼中未有不满,也未有艳慕,只是空空的,好似幽深的暗谷。
因她的话,周沐笙嘴角的笑渐渐敛起,目光落在芃苒尽是鲜血的手心,眸光一紧,强自定了定神,才道:“当日,她以定魂丹救我。却她不知,那定魂丹实则是我万难寻得,使计输给蕴之的。我知蕴之心中有她,便想借蕴之之手救她出火海。更昔日,兕子不喜姑母常往宫当选送美人,然此事满是由我默许。我更知周昌非是君父子嗣,却我一起放纵护她利诱君父。我曾觉得,我可护她万全,却不知,到头来,她却自火海中救了我的性命。苒苒,你道此人活路多少崎岖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