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，已有姑子感觉丢脸，但因摸不清黑衣少年的秘闻不敢等闲获咎，便专挑软柿子捏，忿忿朝周如水撒气道：“如姑子，你怎的这般心恶？吾等一起都未曾薄待与你，你却能端坐在侧，空瞅着吾等被骗被骗！”
少年问得玩世不恭, 尽是戏谑，全然不顾四下世人的惊诧嚣恼。
“那你就不信，小爷的马能食鱼？”少年扭过脸来，明显更加兴趣盎然，他将手中的木条一扔，饶有兴味地诘问。
那年，甘州地动，朝廷开堂布施时，总有很多贪利之徒混在哀鸿当中骗领衣食。彼时，公子沐笙感喟万千，倒是安然隧道：“千古以来，凡是赈灾，便必定会有华侈与疏漏。银钱被污，米粮被盗，衣物被损，救不及时底子都是常事。这此中任务，从上至下无一可避。至上，有昏庸的君主，心无社稷的赃官贪吏；至下，便是哀鸿当中，也有恬不知耻永不满足的恶民。到最后，能有三成惠及哀鸿，落在实处，便是万幸了。“
劈面感受着冷冽的秋风，周如水摆了摆手，直截接过了夙英手中的油纸伞，她低低叹了口气，即便想明白了，心中却还是沉着一骨子郁气。
“发自肺腑的奸猾么？”纱帷后，周如水的唇角扬了一下，她慵懒地撑着下巴，又从荷包里轻捏出几粒杏脯喂进嘴里。笑容开初只要一丁点，渐次却跳上了眉眼，干脆她也点破了，嘲笑着劈面前的少年说道：“你要出去避雨，茶寮中却早已挤满了人。你若不声东击西骗他们出去，又如何能安稳坐在这儿烤火吃鱼？”
“是啊，你既早便看出了此中蹊跷，却为何默不作声？直把吾等都当了笑话！实在心恶！”
作者有话要说： 捧高踩低咯
周如水始终都记得，兄长最后的感慨，彼时，公子沐笙望着苍茫无边的天空感慨道：”对我而言，救灾，治国，真正的目标或许便是那三成。十人当中只要有三人有所需，我便会愿为那三人，义无反顾。”
被篝火点亮的夜色中，周如水的唇角悄悄划过了一丝嘲笑，她疏淡的目光轻扫过寮中世人，俄然，漫不经心肠叹了口气，“若禁止了汝等，倒是吾错了呢？那么此时，汝等又会如何怨怪于吾？”说着，她竟是气得笑了，杏眸微眯，冷哼着道：“现在我才知，这无知的人多了，也是能三人成虎，理直气壮的！”她的口气有点儿奇特，悲忿中异化着浓厚的绝望，如许的沉重，倒叫世人一时候都哑了口。
周如水撇了撇嘴，香肩轻耸，这时的她，虽被纱帽遮住了脸孔，但只凭一声嗤笑，也能知她的眼神定是轻视的，就听她道：“我的马只食人肉，你信么？”
周如水皱了皱眉，郁郁抬起眼来, 她不想多事，便抿住了嘴唇，半晌，才低低地疏离有礼地婉拒道：“《礼记》有云, 男女不杂坐，分歧椸枷，分歧巾栉，不亲授。现在景象已是客居在外，事急从权了。但即便如此，男女还是授受不亲。郎君还是守礼些好，莫再与吾多言了。”
“然也，她过分聪明，心眼又委实太深！实是个不好的！”
你奉告我谁不是势利眼？
她分毫没好气，少年却越笑越大声，他朗朗道：“谢倒不必，不过发自肺腑。”
这些人各个都吃了闷亏，但又不敢获咎面前那瞧不清秘闻的金贵郎君，就都狗仗人势，将一肚子冤枉气全撒在了看似好捏／弄／的“败落户”周如水身上。
周如水没想到他竟然问得如此轻描淡写，开门见山，不由得就微微侧目。但也紧紧只是如此罢了，她看了少年一眼, 实在看不着他幕离下的神采, 眼眸一转, 便干脆抱着膝头压下了脸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