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,他的阿姐失而复得,眼中却也生了弃世之心,如此,还却当他不晓得么?想到这,王五更是拧着眉,一字一顿沉痛地说道:“阿姐,你知我自小便失了母亲。即便现在功成名就,失母之恸!亦是此生大憾!在我看来,你亦姐亦母,现在失而复得,自是毫不成再失的。”
他的话太当真,也太伤痛。那伤痛叫周如水的眼眶一红,她忍了又忍,未几,才带着了然和安抚,柔声地说道:“你对阿姐而言,也是如珠如宝啊!”
“冲弱何辜?”周如水蹙了蹙眉,不满王五唤这孩子孽子。她垂下眸,目光中多了几分涣散,她轻声地说道:“你先替我护好孩儿,待事儿都成了,阿姐天然会再脱身去寻你的。”
“他自是不敢与你琅琊王氏作对。”现在的王五,早已不是当年坐在她膝头耍骄的小童了,望着王五,周如水的目光柔了又柔,直是粗服乱发也不掩国色。她声音柔而轻魅地缓缓说道:“但是,万物有始,小儿无罪。阿姐再不济,也盼着这腹中的孩儿在未出世时,能感受几日父亲的荫护。”
她垂下眼,对着崛起的小腹勾了勾唇,半晌,又持续担忧地说道:“固然虎毒不食子,但我知刘峥向来心恶。哪怕我将凤阙与他相换,换得了这孩儿出世之机。但天有不测风云,他不作为,不代表他的父兄不作为。他克日受我的威胁不作为,却不免今后不会有看不惯这孩儿的光阴。却可惜,我现在无能无势,实是有力护他。想来想去,阿姐这才只好仗着昔日里的情分,求你,将他接了去。”
周如水的话满是发自肺腑,她直白的奉告王五,她已经不是当年阿谁周天骄了,她的家,她的国,已经亡了。她并不想拖累他,若不是为了孩子,她或许永久都不会再见他了。
闻言,王五的眉头蹙得更紧了,他实在没法明白周如水的对峙,他又气又急,沉声地说道:“荫护?他刘峥巧舌厉色,违礼弃伦,如此无德之辈,能有甚么福德荫护?”
琅琊王三,琅琊王笺都是琅琊王氏落第足轻重的人物。
闻言,周如水回眸看向了王五,王五亦回顾看向了她。他深深地盯了周如水一眼,才豁然起家,目光扫过养在床畔竹笼内的肥大硕鼠,叹了口气,低低地说道:“阿姐,三郎来信定是有急,我去去就回。”语罢,他冷着脸,立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,才迈步朝外走去。
哀思间,王五埋下了脸。未几,待他再抬起脸来时,已是泪流满面了。他模糊发力的双手紧握成拳,还是不甘地说道:“国仇家恨都能健忘!阿姐却不能与我相认么?你安知我不能护你?你安知我不如那刘峥?”
他的话说得狠绝,周如水却只是垂了垂眼,稍顷,她才再次抬眼望向王五,果断地摇着头,缓缓地说道:“小五,阿姐苦衷未了,还不能走。”
他鼻头酸涩地撇过了脸去,对峙了半晌,才压抑住神采,渐渐地,渐渐地跪伏了下去。他盯着周如水,又恨,又气,又绝望地哽咽道:“周天骄!你因何弃我?你既还活着,却为何从不寻我?”他是在怪,怪她飘零展转成了现在这般模样,却从不晓得乞助于他!
因他的话,周如水的眼眶完整红了,半晌,她才硬生生地将泪水逼回了眼眶,低低地应了一声。
“小五……”见他如此,周如水的心狠狠一纠,忽的,她将脸埋进了手心,泪水顺着指缝倾斜而下,一滴滴落在了榻上。
“兄长?所谓何事?”闻得是琅琊王三来信,王五眉头一皱,他忙撇开脸抹去了面上的泪,再转过脸去时,凝重的神情已转成了冷酷。
她是在说,她贵为帝姬,也只是个头发长见地短的妇人罢了!她生于安乐,以是从不知百姓痛苦,世道艰险,心中对于亡国之危更未曾有过半分见微知著的警戒。她从不知,日子会过成本日这番模样,更从未想过要弃谁。若真要问因何至此,说到底,不过是命不由人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