彼时,王玉溪一袭月白衣衫负手而立,见她茫然看来,他如画的眸子也是微微一动,恍然就好似有鳞鳞波光澜澜活动,直是清透无边,华丽无边。少卿,便见他安闲地勾了勾唇,独自脱下了自个身上的月白袍披,涓滴不拘束地披在了周如水的肩头。
说着,她又笑盈盈地问他:“三郎何故来此?”
见周如水一瞬便转了心机,一举一动,一笑一颦间,都是发自内心的愉悦。王玉溪不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声音低而澄彻的,淡淡地说道:“来此与故交饮茶。”
少卿,王玉溪淡淡地扫了一眼庵门大开的兰若庵,微微弯下了身,不紧不慢地朝周如水伸出了手,他不疾不徐地,暖和地说道:“别跪着了,起罢。”
闻言,周如水又是一怔。她只感觉,他的话音低低,格外的清润好听。这浅浅的一声,也叫她的心中好似有了一尾游来游去的鱼,待他清平淡淡地松开了她的手,那尾鱼儿,便也好似顺着他的罢休而随风游走了。
她们看着冰冷的晨露一滴滴自树梢滑落进周如水的发间,又看着那露水缓缓地自她的发梢滑入她素白的颈项。而至始至终,她都温馨得不像个真人, 也美得不像个真人。在如许的安静中, 两个小沙尼对视一眼, 俄然,都怔愣着,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佛祖拈花, 迦叶一笑。这么想着,便也都不由一顾三转头地窜进了庵前的树林,心不在焉地修剪起了枝头的枯芜枝蔓。
闻言,周如水微微皱起了眉,她看着他,想着现下的景象也感觉丢脸。如此,神采不自发便白了一瞬,那模样孤单自失得很,却又透着荏弱而无坚不摧的美。少顷,她的小手一巴掌便拍在王玉溪的手背上,温热一触即逝,她倔强地吸了吸鼻子,刚强地说道:“我不起,还不能起。”
对上她弯弯似月的眼,王玉溪低低一晒。他的唇角微弯了弯,声音还是浅浅,透着股随性冷酷的,听不出任何情感的,缓缓地说道:“溪昨夜方至邺都,星夜归家,四望皎然。忽忆高僧伏流在此译经,便乘舟而来了。却,尚未及至,即见女君。一时,便又改了主张。”
可不是,如何又是你么?
这类感受,就像那日在断桥之前,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背身走远却无能为力。那一刻,她俄然就感到了失落,俄然,就失落到忘记了自个的谨慎思,忘记了自个的小算计,忘记了她说心慕于他不过是个幌子。
周如水这般的别扭,王玉溪的神采倒是安闲安闲很多。他安静地,毫无波澜地望着她,那温热的目光如是一泓温热的泉水,仿佛此前的统统纠葛都未曾存在。
不期然地,周如水俄然就想开了。她微微侧过脸,凝睇着王玉溪清隽得空的俊颜,敛眸,忽就漾出了一朵妍丽的浅笑,她的声音很轻很脆,同若娇莺,一字一顿地,欢畅地说道:“人间最是对劲事,风雨临窗故交来。实在,能偶遇三郎,倒也不算好事呢!”
她缓缓地低下了头去,那白嫩小脸上的神采,实在不知是喜,也不知是悲。紧接着,便见她俄然孩子气地,烦恼地用双手捂住了脸,闷闷地,乃至有些刁蛮的,娇侬地说道:“如何又是你!”
见她一双杏眼忽又瞪得溜圆,颇是活泼风趣。王玉溪眼瞳微敛,笑了笑,不成置否隧道:“半信半疑。”
晨光初起, 天空的色彩格外的透亮。阳光的晖映下,每一扇门,每一面窗,都透着无声的沉寂。颠末端一夜,庵门终究再次被推开, 紧接着, 两个小沙尼便举着梯子徐行地走了出来。可她们才迈出门两步, 便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, 转眸,看向了在门前跪了一夜的周如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