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声音极是和顺,他又实在生得极好。面如玉,发如墨,一袭常服,便已俊若谪仙了。这般看着他,这般与他近间隔地处在一处,只见他微微勾起的一抹笑,周如水竟是不自发地一羞,耳根模糊建议了烫。
世人不敢再傲慢上前,却仍围在马车边不舍拜别。趁着这空档,夙英一猫腰便从角落里钻上了前来,小声在外头喊了声:“女君?”
公然,王玉溪挑了挑眉,意味深长地看着她,眉心短促地跳动了两下,未几,却未言语,只垂下眼,极浅地勾了勾唇。这神情,就仿佛外界骚动都与他无干,哪怕他就在她身前,被她明着仗了势,欺了人,他仍能不露讶色,置身事外。
她从未想过,他被她阻了门路,却还会对她施以援手。再想着自个不甚好的本意,当下,周如水也不由有些自惭形愧,这下,她哪敢再持续看他,想着,便垂下了眼,广袖下的手指都绞在了一处。
现在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,自是会轰动宫中的。兄长又是包庇她的,亲身前来也不无能够。只是,斗转之间便能想得这般透辟深远,被她如此截住了来路,也仍不温不火,不愤不恼,这份气度,实是可贵!
闻声,周如水侧过脸,掀起一角帷帘,低低徊应道:“无碍。”
却就在现在,一双大掌瞬时便抓住了她的胳膊,她惊诧瞪大了眼,便见王玉溪一把将她拉上了马车,在她惊魂不决间,极快地扶着她坐稳,又扯落了车帷。
她这一句话,掷地有声!果断有力!可待她才出了一口恶气,转过脸来再见王玉溪,便觉自个忽的矮了一截,这不算宽广的车厢也好似更加的沉寂了。
这般咬牙切齿,这般发自肺腑,但到底是个小姑子,又这般的憨直敬爱。
闻言,王玉溪的唇角微微扬起,他极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,倾身,替她斟了杯茶。亲手将茶递予她道:“小公主,先喝口茶罢。”
心机流转间,周如水突的就心生一计。她转过脸,顾忌地看了眼身侧寂静喝茶的王玉溪,心底虽有愧意,却还是咬唇撩起了帷帘,对着车外世人大声呵道:“天骄原觉得,天下名流,虚怀若谷者甚多,才高如秦元刘峥者,屈指可数。但才高欠德,比之暴徒更甚。王三郎天人之姿,亦是轻车简行视功名如无物,他秦元刘峥却招摇至此,可见竖子不敷与谋,实乃俗物矣!”一语落地,周如水冷嗤了一声,便在世人的惊诧中缓缓放下帷帘。
闻言,王玉溪公然朝她看来,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,眸光深远淡静。半晌,一叹,才悠悠道:“小公主怨气甚重。”可这般说着,他望着她的目光却仍旧没有半分多余的情感,他兴味地盯着她,俄然,又问她道:“小公主,但是幼字兕子?”
周如水内心打起了鼓,虽知自个是暴躁了些,但又实在机不成失。现在再对上王玉溪,就像一腔力量都撞在了棉花上,直是无处遁形。又担忧此举会叫他对她定了性,将她认作是个诡诈的。
虽传闻过‘看杀卫玠’如许的恶事,但周如水真未见过这般的场面。当下,她一张俏脸便被挤得煞白。原还在心下赞叹车中真是王家三郎!她竟真误打误撞遇上风华天下知的王家三郎了?又在想,她若能获得他的青睐便好了。却这一会,万般考虑在心头,都化为了云烟。
想着,周如水滴了点头,未几,又漾出一朵笑来,当真地说道:“多谢三郎。”她的声音很甜美,犹带稚嫩,却相称动听。
周如水回过神来才发明,王玉溪正在看着她,他的端倪如画,唇色如蜜。见她看来,他微微一笑,悠然的,安抚地说道:“小公主莫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