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如水就立在廊前,目睹着符翎穿街打马而来,她手中的软鞭放肆,她艳红的裙摆鲜艳。鲜衣怒马,美人如画,符翎同众星捧着的明月普通,艳织张扬得令满街的郎君姑子都为她出了神。可符翎谁也不看,她只直直地望着立在廊下的太子洛鹤,她朝他奔驰而去,纯熟地轻扯缰绳,鲜艳地轻笑,将软鞭悄悄□□腰间的玉带里,便自马背上一跃而下,张狂地,信赖地,率性妄为地直扑向了太子洛鹤的怀中。彼时,太子笑意盈盈,只一挑眉,便放纵地朝她伸开了手臂,稳稳地将她接进了怀中。
周如水举起了手中的弓,她瞅着他,甜濡的声音打着旋儿,有些忐忑,有些撒娇,乃至另有些奉迎地望向王玉溪。她悄悄地问:“这弓是专门为我做的?三郎要教我使弓?”
周如水不知,他会俄然将话题转回习字,更不知,他会道她习字时心平气静,一丝不苟。她几近是生硬地抬起了头。她觉得,那日他只是倚着凭几,自顾自地看动手中的书卷,并没有花太多心机在她身上。她觉得,她尽力地假装毫不在乎,假装游刃不足,旁人就看不出她是废了多少工夫,是多么的当真刻苦。却本来,是她错了!他漫不经心肠就看破了她的假装,看到了她的尽力。
现在王玉溪歪打正着,不管本意为何,倒是遂了她的多年夙愿,也不怪她方才几乎哭出了声来。她想,这回让她学打弓的由头可不是普通的好呀!习字又是兄长与三郎有约在先的!公子沐笙还真是再无由头拦着她了!
弓的形制比平常的弓要小上了很多,用料又是比钢铁还要坚固却又轻而宝贵的紫檀,满弓的快意纹,弓弣美而艳,毫不是儿郎会用的。
是以,她自小便远远地看着张扬如织的符翎,自小便恋慕着能够随心所欲的她。她恋慕符翎有个不重名声的母亲,恋慕符翎不必时候都端着深闺令媛的娇羞之气,恋慕符翎的房中列举遍满了军火,恋慕符翎能经常与太子洛鹤部下的众将比武,更恋慕符翎能与大丈夫们一同拼杀疆场。
马车辚辚,尘雾飞扬。
“然。”
他竟然,是这般的……
王玉溪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,他耐烦地看着她,顿了顿,又极是和顺地持续说道:“腕力弱了,字天然就欠都雅了。小公主往昔习字不得法,并非不敷勤奋,而是亏在落笔迟涩,力度不敷,是以字体总会有些散,笔尾又太虚。”说着,他莞尔一笑,精美的下巴朝她手中的弓点了点,轻声地问道:“小公主可知,琴技的最高境地为何?”
”那为何?三郎前次却言,鶣弘,师欉皆乃乐律大才,我师出这二人,你已无甚可教的了?”讲到这儿,周如水娇俏一笑,笑声如银铃,却到处都透着滑头。
哪怕现在再回想,周如水都感觉,这是她幼年时听过最美的情话了。“你呀你……”不过一声感喟,却回味悠长,情义绵绵。
一手抓着紫檀弓,一手拎着箭囊,周如水俏生生地立在了车前,她远了望着王玉溪,斑斓的眸子熠熠生辉。螓首微歪,朝他扬了扬手,便但是灵巧地笑道:“全凭三郎做主。”
说着,她又垂眸笑了笑,白净纤长的指尖抚上弓柄,跟着这行动,她淡紫的袖摆也微微卷了起来,暴露一截乌黑的手腕。
周如水见之一愣,很快,便撇过了脸望向了车窗外。在王玉溪看不到的角度,她捏着弓的手紧了紧,眼眶也微微地出现了红。这神采,好似是松了一口气,又好似,是好久不能达成的欲望终究得偿所愿了。如若谢蕴之能看到现在的周如水,他是否会悔怨当年未耐着性子陪她习字呢?
小弓由紫檀木制成,分歧于时人常用弯弓的刚硬冰冷,这弓极其的精美,小巧。轻巧的弓上刻着秀美的快意暗纹,弓弣上又还缠着彩色丝线,极是精彩,亦极是衬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