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经的谢釉莲,是邺都最驰名的才女。她若真动起心机来,普通的妇人是绝对比不过的。她这话,实在,是反其道而行的。
待周王摆驾到广韵宫,便见谢姬衣衫半湿立在水边。妇人未施粉黛,眉眼带愁。披垂的长发墨黑如缎,白衫红裙,娇弱艳美,实是动听非常。
瞅着漫不经心的周如水,瀞翠不满地撇了撇嘴角,持续道:“但是公子詹此次回朝但是分歧以往!他竟炼得了两颗黄丹!”说着,瀞翠苦了脸,叹着气道:“公子詹当殿将黄丹献给了君上,君上见了黄丹后大喜,直截便召了方士隋勇上殿。隋勇看过那黄丹后,竟是盛赞公子詹诚恳慰天,他炼出的黄丹百炼不消,毕天不朽,君上若服之,必能消祛百碍,延年益寿。”
习秋也是喜笑容开地搀着她起家,与有荣焉地感慨道:“恭喜主子,今晨莫不是公子詹献《万寿道藏》给君上,君上还真舍不得走呢!”说着,她又指着殿中一角摆着的那堆盛满了金玉珠宝的箱笼,笑得合不拢嘴隧道:“主子您瞧,那可都是君上今晨赏下的呢!”
她是在道,自君拜别后,妾也懒得打扮打扮了,君不在,妾不知该为谁装潢容颜。这话中带着眷恋,带着抱怨,也带着痴缠。
岂无膏沐?谁适为容!
闻言,周如水凉凉瞥了瀞翠一眼,轻嗤道:“他是去僻谷炼丹,又不是死了,天然会返来。”
前岁,后宫中最得宠的高氏被杖了毙,怀着龙嗣的齐姬落了胎被打入了冷宫,其兄长齐策被削去官职贬为了庶人。正得周王信赖的长公主岱亦被罚俸一年,禁足于长公主府三月。
这些年来,裴辉这个恶棍年事大了,倒再没有了幼年时的荒唐。却不想,这循分满是浮于大要的,公开里的他,竟是更加的变本加厉,更加的作歹龌蹉了。他是不再玩弄邺都中的姑子了,倒是改在周边县郡物色美人以箱装之,藏于荒郊草泽,再暗中乘机送回府中。
可,她方才这么想着,却见王玉溪拧着眉头望向了她,他俊眉轻扬,微微一笑,仿佛甚么也未产生似的朝她招了招手,和顺地,轻声地说道:“小公主,莫发楞!走罢,这回溪教你使弹弓。”
俗话道:“朝承恩、暮赐死。”帝王之无情,不过如此。
众仆退去后,殿内只余下了谢釉莲与习秋。
这般美景,直勾得周王心中大动。他想也未想就跟着跃入了池中,直将谢釉莲搂入了怀中。他抚上了她的脸,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她细白柔嫩的脸颊,哑声地说道:“爱姬宫中但是缺了膏沐(胭脂水粉)?”
谢釉莲向来都晓得“建功立事,必靠于人”的事理。甭看她宫中的仆妇都是凭借她而生的,但若她不晓得恩威并施,叫小人记恨上了,这好日子也算事到了头。更何况,她自小就见惯了繁华,她要的也从不是那些犒赏。见着那些犒赏,她乃至会感觉自个与红楼楚馆里的卑贱娼妓无异,直从心底都出现恶心来。
彼时,太阳艳艳,暖阳高照,周如水的话却比夏季里的冰雪还要寒凉。
是夜,邺都下了一场雨,一夜风雨过后,□□中的风雨亦换了个春秋。
谢釉莲缓缓自妆台前坐下,她面无神采地以手抚面,透着镜子,极轻,极淡地扯了扯唇。未几,又透过镜面睨向她身后还是笑得合不拢嘴的习秋,俄然,冷冷地嘲道:“喜?有甚么可喜的?”
阳光恰好,树影班驳,说这话时,王玉溪的眸中静如止水。周如水讶然地抬起眼,便见他秀洁的端倪在阳光中彷若一幅亘古画卷,富丽,悠远,雍容至极,也华贵至极。
固然她深知“君子藏器于身,待时而动”的事理,但却在这一刻,她才深切地明白了过来。世人敬佩的琅琊王三,哪怕隽誉冠天下,哪怕自面上看来是个漂亮暖和的翩翩贵公子,他也绝计不是个好相与之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