弄无悯查见无忧神采,沉声轻道:“小君既问,吾便直告――此地远中土,避尘凡,即便吾魔气彻天,何人可见?且此地岛民,贪生畏死,无善无德,进退无不依私利为先,吾等留于此地,其命可全,故其必当矢志效力,且其长生,自可万年服侍在侧,这般良奴,肩山岂可寻得?”
无忧抿唇,埋首膺前,思忖半晌,终是一濡燥吻,沉声缓道:“吾非吾......本一僵死之蛇,无神无识,如若报命,吾当早入循环,或可侥天之幸,转投人道,孰可预感?当今之无忧,本非无忧;抑或换言,世上本无无忧,吾借孰人之魂,裹孰人之皮,计画百篇,方至本日?“无忧一顿,又再纳气,直入丹田,反见笑意:”无忧所思所念,唯不过再逢娘亲,服侍摆布;现知......此愿难满,吾当以娘亲之志为志,长兴知日,光大弄氏!“
“此一处,吾善吾恶,随性为之,天高海阔,怎不飒飒?”弄无悯稍一沉吟,立时接道:“小君亦当同感――若返知日,汝非汝,吾非吾,唯不过暗计频出,算计千番,又有何乐可言?“
当日入夜。
忘归岛民先为一干海怪巨兽所骇,更有二三时运不济,正为那鲸鲵落油所困,瞬化人珀,又或恰为巨蛸所衔,瞬息无踪,余人正自瞠目悚骨,急求自存,这番再见巨蛇同弄无悯无忧二人,怎不动心惊魂?诸人无不四窜,尖声奔逃。
无忧耳郭一晃,心下一紧,却不知是闻娘亲之称,抑或参慎之名,方有此动。
无忧咋舌不止,探身而下,两臂勾了参慎蛇尾,往颈窝磨蹭两回,又再轻道:“夫君但是已施功法,保得此岛不为其他巨怪所祸?”
约莫一个时候后,忘归岛人方见弄无悯同无忧归返:弄无悯两足生根,鹄立雪蛇之首,不动不摇;环日晕为璎珞,攘流采为佩绶,衣袂翩飞,出尘霞人。再观无忧,倒是横卧在后,化了蛇尾,同那巨蛇尾尖勾缠一处,玄雪订交,墨玉互琢。
弄无悯长叹一声,亦是起家,直面无忧肩背,垂眉惨淡:“吾这帝孙,方是知日污点。”
“这般聒噪。”无忧抬掌,缓缓摩挲蛇绒,吐气一叹。
无忧更见讪讪,挑眉轻笑,倒是自嘲,隔了半晌,方平复表情,启唇轻道:“夫君怎就这般钟意忘归?”
无忧眼目一冷,轻声嗤笑:“夫君此言,便是说无忧乃是知日污点,隐姓埋名,方是归宿,如若不然,千夫所指,便是了局!”
弄无悯一肘支颊,轻笑出声:“小君同其这般投机,但是相见恨晚?”少待,见无忧攒眉不该,这刚正身,缓声解惑:“吾于幼时,尝闻娘亲提及,南极一物,状如蛇,色如雪,周身被毛,当唤‘参(can)慎‘。”
弄无悯唇角一勾,缓声应道:“吾同内人在此,谅其莫敢归返。”
弄无悯轻哼一声,柔道:“娘亲之志,便似参慎之心――小君当参慎巨怪,必得同先前所见鲸鲵望潮普通,苛虐四海,凶害性命,然,参慎所求,不过饮霞餐雪,其愿已足。”
弄无悯闻声未应,反是起家,直往榻边,一掌摩挲参慎雪绒,一掌轻抚无忧云鬓。
“夫君,若角蟾来袭,吾等便取其角,先归知日宫,如果此法无用,无忧应允,同夫君立时归返此岛,长居此地,断不动念重入尘凡,如何?“
无忧令那绒蛇停驻墉善堂外,长身一盘,恰环三周,其首依于脊上,眼目一阖,煞是喜人;其尾自正门探入,直伸在无忧榻边,无忧不时抚绒含笑,半晌,抬眉瞧瞧桌边弄无悯,轻声询道:“此物当以何为食?其自谷底巨洞现身,至今未饮未食,好不奇特!”
无忧眼目一侧,怎会不解弄无悯之义,心下暗道:汝所欲,不过在此安身立命,再不归返肩山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