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月后,怀橘宫院内。
无忧微怔,单掌稍收,身畔唯感温热,并无炙痛,这便不进不退,呆立之时,正见那枯骨生花,由头至脚几有百朵,茎逾一尺,盘大如斗;鼻尖一颤,满窍尽是麝脐香气,无忧初时一笑,眉头却又乍蹙,回身飞窜,直往阁房榻上,见弄无悯尸身无缺,无忧探指上前,感其微温,这方启唇,长纳口气,阖目弛筋。
无忧直面其容,立觉六合乍开,凝光一线,不过斯须,满眶尽白,待两目稍适,颊上微红,稍一低眉,含笑见靥。
少待,便见殿下一人,着宫服,手托一物,抬眉见正座,立时膜拜,颤声道:“紫砥丹房弟子褐次,拜见宫主。”
“师兄又言,待统统安设安妥,其或转寄文墨,声托鸿雁。”
赤武闻声,不解尤甚。
弄无悲还是一袭灰袍,端坐正上;其侧,无忧取座;其下,左为弄琴,右为赤武。
二人对视,俱是无声。
这一日,十天阙主殿。
“如果吾以朱笔留书,后经此丸之效,朱字皆隐,是也不是?”
赤武目睑一开,抬声询道:“无忧安知?但是师兄日前同无忧暗里告别?”
“不管如何,无忧断断不信娘亲令无忧前来知日,乃为混合视听之计;虽无血脉之缘,却存教养之义,娘亲深恩,无忧拜领,纷繁自扰,一览冰释。“话音初落,无忧陡感掌心一热,凝眉细观,却见秋裁尸身通体赤红,衣物瞬为火噬,其肉剥,其血蒸,不老年颜,尽作枯骨。
无忧点头轻应。
无忧粲然,格格娇笑;弄无悲虽不知以是,亦是巧应。一人侧目,一人低眉,笑语移日,两心俱欢。
褐次闻声,摇首不住:”此物......此物......全不过化朱墨。“话音未落,褐次苦笑不迭,”吾亦不知,前宫主此举何意;莫言钦山文贝同那鸟氏神目如何可贵,单单倾一炉财物用以淬炼,已然出奇。“
“无色有趣无形。”
赤武见状,点头含笑,回身将离,口内倒是自语不迭:“现十天阙万象更新,君子投身,惩恶扬善,只当此时,其怎得......”其声虽低,倒是字字钻耳,惹得无忧摇眉苦笑,心下暗道:若其早归青要,不见死别,可会好些?
无忧身子一震,目前如见万仞坠石,恍忽一黯,倒是吃紧起家,驭气飞离。
无忧闻声,目珠转个数回,吐纳稍急,正于此时,闻褐次低声自道:“惜得前宫主交代吾炼此丹,丹成之时,其未及取去,那阴烛尸便至......”
“若用此丹,可有异状异嗅?”
“无忧僮妇,莫敢指责。”
白开题应令,立品赤武以后,眼风一扫无忧,却又立时收返,似怯似悔,欲言即止。
“莺莺燕燕春春,花花柳柳真真。”无忧嫣然拥鼻,侧目感弄无悲目光灼灼;无忧不该不动,结眉点头,倒是定定瞧着身前两影――一为绾髻一为高冠,一则姣花照水,一则青山满川。无忧心下渐安,反显慵懒,鼻下牡丹随风潜,耳内樱汁落玉碗。
无忧初闻一怔,然不过迅指,却又豁然。
“文哥哥,但是去往......青要山?”
弄无悲本已启唇,然扫见无忧面上情状,终是杜口,未几言语。
无忧面无五情,查殿外一人,缓缓而入,见上座,恭声叩拜,朗声道:“十天阙弟子,白开题,拜见宫主。”
半柱香后,无忧稍乏,取座磴上,不过一刻,感后背渐暖。
“这是何物?”无忧探首,见其内不过三五丹丸,青羽之色,外覆浮膜,时见洒金。
“吾之安设,无忧可有贰言?”
“无忧......叩拜......”少待半刻,无忧唇角一收,面外膝地,三跪九叩,后则缓起,登榻仆身,先将那手书归入袖内,两臂再环弄无悯脖颈,足又化尾,软匝其身,再将脸颊轻贴其膺,柔声自道:“此情此境,夫君得见,亦当欣喜。”话毕,珠泪侧流,扑簌落于弄无悯衣衿;又待一刻,无忧抬眉,正见外室烛灭,秋裁尸身,寸灰不存,那百多骨上花,轻缓腾空,瓣尖流灿,若银河倾泻,金光上天,留满室香气浮鼻,灼了无忧眼目,酸了无忧口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