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弄丹身变当夜,吾于后山得一帛书,可还记得?”
主殿正上,弄无悯端坐。金冠灰袍,气味沉寂,不怒而威。然无忧细观,见其面愁悴,委惰隐现。思及那夜雪衣相字情状,无忧不由焦心,悄悄计算:若非要事,何致蕉萃至斯?
“兀不言残暴,滥取妖灵,此事前后枢纽已通,无需赘述。若任其自流,恐六道不宁,三界爚乱。弄宫主高德大义,当有所动。“尔是见殿上诸人冷静,终是不耐,侧身施揖,朗声乞道。
弄无悯不该,沉默半晌,反是苦笑:”夺吾敬爱,必当报偿!“
弄无悯长叹一声,抬臂止了苍文说话,面无喜色,郁郁道:“伐兀不言之事,再议。惟愿二门主可趁便归返,疏导城众,一旦战起,少些伤亡。”
“怕是并非从善,不过从心。”无忧唇角稍抬,自尔是面上收理眉眼,反是抬睑,定定瞧着苍文,见其顿时宽裕。不由笑道:“尔是青丘,二人俱是各式刁难。损吾名誉,害吾娘亲,危吾性命,怀毒百千,推陈出新。然抚心自问,即便孟娵不在,陇廉安可专宠?“
“弄无忧。”
弄无悯闻声抬眉,倒是定定瞧着无忧,缓道:“苍文呈报,愚城城主摄食妖灵,门主百足助纣为虐,劫妖属入十七苦地,供兀不言所用。坠涂炭而枉死者,不成计数。”
“弄无忧,尔为何入我知日宫?”
无忧不言,水目流波,强作欢颜;下颌稍一前探,蝤蛴伸展,见弄无悯于上,单手扶放身侧,一臂垂于座前。含千辞而未吐,唇开立阖;涌万言而不达,目定陡眨。
青丘颤巍巍起家,定定凝睇弄无悯,见其目光澄彻,不由心弛,魁摧而立,若踏足轻絮,摇摇不定。桥玄英眼疾手快,挺身上前以两臂扶托,缓将青丘引至殿内一侧。
“苍文之言,吾不疑。然愚城城众,现并非毛食踝跣,延颈举踵以期资救。吾等师出知名,若盲而战之,徒增死伤。”弄无悯稍一抬头,阖目沉声。
无忧强放心神,然尝试多番,还是无计。
无忧闻弄无悯轻声相询,提及却并非方才殿上所议,心下一动,稍感惊奇。
“那夜,可解无字之谜?”
无忧同苍文一前一后,往知日宫主殿疾走。到得殿上,无忧低眉,唇角扯收,形色不露,唯目珠浅转,前后高低,将殿内看得通透。
无忧感弄无悯话中怒意,不由一颤,惶然接道:“确有端倪。”
诸人齐齐朝殿上见礼,一一躬身而退。
念及于此,无忧稍一上前,柔声轻道:“成舆者,忧人不贵;作箭者,恐人不伤。”一言出,无忧冷眼。缓缓扫遍身畔愚城二人,接道:“非其生有善恶。不过利在此中。”
再观摆布,苍文弄家二女恭立于左,尔是青丘抱臂于右,面庞颇饶玩味。无忧侧目,见一人上身稍屈,低眉扎眼,起先不觉有异,然不过半晌,无忧一惊,心道:桥玄英!为安在此?
“子宁不言吾名!”青丘戚戚暗道。少倾,这方细步上前,举手加额,稍掩其面,行至正中,缓缓而跪,拱部下地,顿首一瞬,轻道:“愚城城主卸甲,亦为堂上弄无忧之父,直言欲反,除兀不言而自主,已得繁华万斛楼互助,事成许弄无忧于万斛楼仆人。”
弄无悯见无忧杜口不言,面无五情,知其探查殿内幕形,这便抿唇,亦是不语。
无忧心如鼓擂,胸背齐震,侧目见桥玄英面色无改,不由暗道:此时此地,竟难辨其敌友!前有桥玄英,后有卸甲,堂上二妖,无不欲生食吾骨肉;弄氏二女,无不欲亲斩万斛楼门人。表里交困,其势迫矣!
弄柯得令,吞唾而叹,沉吟半刻,方道:“师兄离宫数月,宫内大变。”话音即落,已是同弄琴俱悲,泪落涟涟。半晌,方得便宜,缓将弄墨弄丹齐为万斛楼所害,赤武两赴关梅郡借弃沙桥前后和盘托出,言及把柄,哽咽再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