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文见步飞目不转睛,定定凝睇,心下一紧,应道:“步飞兄欣然捐躯,若苍文可尽朋友之谊,必不推却。”言罢,苍文轻叹,支吾不言。
苍文一惊,定身细辨却未感妖气,心下一阵嘀咕:此地唯有人气,未见异状,何故言怪?思及此处,苍文倒是猎奇,这便系马一旁,孤身随那小儿往林中而去。
步飞苦笑:“百千年同修,吾之情意,尔是终归难懂。”
浮云似白衣,瞬改如苍狗。
苍文闻言,缓缓点头,一字一顿道:“步兄所托,苍文不负,苍文所言,必当践信。”
苍文本就拙舌,见尔是落拓凄苦若斯。早忘杯水殿之怨,支吾半晌。方道:“你与我有恩,步飞同吾有义,恩德皆不欲失。”
步飞正色,缓声道:“并非诈你。吾早甘心就死,作此挣扎之态,不过诈尔是罢了。”
苍文见状,稍上前,将其发丝分了摆布,一手重托,右手微抬,迟迟不敢向前。
苍文先是点头应和,少顷,却又陡地点头,扫见步飞灼灼目华,又再低眉,未见言语。
苍文见那怪物单臂稍曲,向外一拨,却难避众孩童手中枯枝,只得埋首股间,免伤了眼目。苍文一时气郁。见一童两颊稍缩,扑的一声,唾于怪物发间。余下众子依样炮制,一时口唾如雨,惹那怪物闪避不及。
估摸行了半月,苍文方至一村。此地偏僻,周遭十里未见火食,整村不过十数户,茅茨木篱,漫衍林间。
尔是后背倚立树前,右手亦松,青丝刹时扬起。
话音稍落,闻步飞一声怒喝:“你我一蝶两身。本是同心。为了外人,自乱阵脚,何堪千百年双修共处?”
苍文闻言,摇首轻道:“何必这般自侮。”
步飞轻笑:“假天用事,尔等王谢之长策。实不过无胆推委之言罢了。”
尔是心镜还是透明,候了半晌,轻道:“何不自吾百汇往风府,细细打量?扒开云雾,方见眉目。”
“苍文兄,救......救吾!”
“这...是何故?”此番奇特,苍文实难久视,双手急收,紧退两步,阖目问道。
“步兄!”苍文大骇,紧扶其肩头,见步飞两目未开,唇角血下,颤声轻道:“吾欲趁......尔是昏沉,害其性命,反客为主......苍文兄不忍,施救止之,吾难敌,殁!”
“岂止于此。自青要山至此地,途中吾多次策划,亦是三番危其性命。”步飞朗声笑道:“若非如此,以其心志,怎会不知吾故意相让,待吾灭亡,其怎自恕?”
步飞低眉,笑意弥深,其声尤悲:”唯不欲见其疚尔。“
苍文心下一震,闻步飞接道:“一蝶双身,阴阳共存。吾与尔是,仿佛临水照影,欲世仙界,敢问何人不自惜自爱?如此,吾倾慕尔是,罪乎?“
苍文轻叹一声,不欲呼应,轻柔将尔是乱发归理,分了多少小股,一一揩拭。
尔是闻言。娇媚一笑,脖颈微抬,虎将后脑磕碰于树干之上,步飞吃痛。疾声呼救。
苍文涕下,阖目不欲见其惨状,启唇喃喃:“情皆发乎心,以智谋之,以术陷之,本心安在?”
“步飞兄,你二人皆是勾全蝶所化,同一秘闻,化形双身,吾相帮何人,皆非天道;莫非无一法可全二人?”
苍文大步上前,轻扯了那人胳臂,两相直面,又再抬手,拂其乱发,收归耳后,四目相对,皆是无言。
“吾实心,欲保全步飞兄。”苍文吃紧呼应。
苍文心下戚黯,独自取了怀中帕子,拭泪揩唾。
尔是轻哼,嘴角一扯:“此时此境。我死我生,与尔何干?”
步飞阖目,随即一哼:“本日想是死不了,照此下去,吾惟愿苍文兄在侧,待吾忽然长往,念兄弟之义,送步飞一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