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这丫头,何故行此大礼!”白鹿叟欲将有尾搀起,却为其所阻。
“有尾入山,深感师父诚待;有尾何德,师父多钻皮出羽,有尾铭感。虽未正式奉茶行入门之礼,然一日为师,毕生为父。此拜师父当受。”
车内,有尾念着阿齿,莞尔一笑,心道:不过虚晃一枪,便那副心虚模样,当真沉不住气。
“知日宫中,端方何至疏漏如此?”弄无悯言罢,看向弄琴似在求证。
“我知日宫中,何故见此等妖物?”弄琴不免腹诽。
“宫主放心,弄琴晓大义亦知分寸。”
弄无悯闻言,稍一点头,轻道:“你且安于寓所,莫要随心闲逛。”话音即落,便表示弄柯引有尾出了殿。
少顷,有尾轻道:“今后如有机遇,定返来看望师父,但请师父保重。”
有尾一一辞过日渐熟悉的胥叠妖众,后便至白鹿叟跟前,未待白鹿叟启唇,有尾已屈膝跪地。
弄无悯倒也安然,扫了弄家姐妹一眼便负手行至殿内。
候在一旁的弄家姐妹齐齐抬眉,看到有尾,心下一震。
三人均不言语,苍文布好茶水,顺次递与弄无悯及有尾。
“有尾,”弄无悯启唇轻道,有尾仓猝应下。
“去前,尚需应吾一事。”弄无悯直视有尾,神采淡然。
有尾笑得畅怀,然因腿脚天赋倒霉,加上借穿衣物稍大,突地一脚踩住裙裾,自行勾绊,便往一旁栽倒。不过弹指,有尾身子伏上一处温润,稍一启眼,见是弄无悯立于身边供她倚靠。而此时,有尾还将那墨色蛇尾紧紧缠了弄无悯腰上一圈。
有尾戚戚,扫了苍文一眼,感激不已。
苍文不解,抬目以眉语相询。
第二日方至辰时,白鹿叟一众尽数候于院外。
弄墨暗道:见其风骚狐媚,又是如此妖相,脏我知日宫殿前青砖。
有尾方知走嘴,也不该他,心下计算:这茶汤确比当日偷泡茶水好了些许,却不知何故。
白鹿叟闻言,口中酸涩,目眦已湿。他扶起有尾,再未几言语。
有尾心知失礼,忙收了蛇尾,独自站定,稳下心境,俯身作揖道:“有尾涉世不深,未见世面,如此丑态求神仙不怪。”
火龙驹心知返家,脚程愈快。未几时,马车已稳落知日宫正殿空位前。弄家姐妹同赤武早得传信,皆毕恭毕敬候着弄无悯。
“你且呆在宫内,让弄柯引你至客房安设。虽非长计,且看凶徒会否再有行动。”稍顿,弄无悯接道:“关乎性命,俗世之见何需介怀?”
“若遇欺负,以何自保?”
有尾连续豪饮三杯,放下茶盅,喃喃道:“这个,方是正味。”
苍文坐于有尾劈面,见有尾含笑,心中亦是畅怀:前日还当有尾归入荡苦禅院,留于胥叠,再难相见;安知本日却可同返知日宫,难道幸事?
白鹿叟点头,又向弄无悯施了一揖,便凝睇三人一一入了马车。
“神仙直言。”
弄柯神采略变,此时弄无悯也下得车来,世人不敢再看,齐齐俯身见礼道:“恭迎宫主回宫!”
有尾眼风扫过人群,恰见阿齿也正眺望。有尾含笑,倾身附耳,同白鹿叟窃语起来。阿齿见状,两手握拳,手心已是有汗,又见有尾言毕,白鹿叟亦转头相望,神采更加错愕。
苍文闻言,觉弄琴以貌取人,更感其诘责弄无悯,心下不忿,应道:“师父常言,‘妖亦生灵,不成草菅’。人有恶人,妖有好妖,出身难择,这岂是断人识人之准?”
“知日宫仙家殿宇,此女一入,别人当作何想?”弄墨忙道。
“于吾宫中,不成再施惑术,凡事谨遵知日宫规,绳趋尺步,你可明白?”
弄无悯稍一点头,却见有尾正于身前,左顾右盼,眼神未有少定。不消半刻,见其独自转起圈来,口中喃喃:“闳闳知日,居于此处,已非人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