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罢,反观尔是,查其面上毫无余生之幸,周身漫浅绛氤氲,哀怨彻骨而出,弄柯轻笑,不由接道:“弄无忧同尔是,皆为妖属,然其境遇,岂止天渊。统统冥冥皆已定,吾即便未有行差踏错,该当身故之日,亦当身故。”
赤武于一旁,目光未自白鸩身上稍离,见此时情状,心下不耐,朗声疾道:“师兄须得丈夫之决!那尔是不过愚城细作,冒充巴结,用心叵测,师兄何需顾念?眼下无忧性命,难道至重?“
无忧闻言,解又不解,思忖一二,轻道:“即便痴妒,何致取吾性命?”
弄柯仿佛蒙尘,眯目缓道:“不欲就死?”稍顿,反是侧目瞧着苍文,接道:“师兄,豢虎在侧,危在不时。尔是狡心夙起,前与吾暗害而动,暗藏汝畔;后与尔义正词严,两相诽谤,意欲诸利皆收,天下岂有此等美差?“
弄琴闻声,哀号不已,踱步向前,见弄柯单掌伏地,回身急欲退避,弄琴脚步立止,怆然道:“如果身不由己,为人所迫,这便奉告,托出真相,宫主......宫主自当明断。”
尔是闻言,莫敢惕息。
弄无悯反收了眼风,轻声应道:“可有遗言?”
弄柯惨淡,一脸暗淡,闻声应道:“真相?真相便是吾暗藏知日宫日久,然两面三刀,趋利忘义;又因妒恨,欲灭弄无忧,然怒而无智,粗心失手,现在就逮,与人无尤。”
尔是见状,捶膺哀号,沉默直面苍文,见其躲闪再三,终是四目相对。
一言未落,弄柯瞠目,单掌自击百会,不过眨眉,其周身火起,焰流于发端,浅没于腠理。无忧唯闻呼呼之声,手面透露于外之处,皆为烈焰所燎,无忧不由退后,见弄无悯扑身向前,反为弄柯喝止:“吾乃咎由自取,宫主何必挂怀?”
无忧茕立一侧,长吸口气,鼻翼张合,颈脉起卧。约莫半刻,这方回神,见弄无悯稍摆衣袖,又再负手,徐行上前,垂目见弄柯惨况,蹙眉轻道:“本非薄祜之身,偏要自损福寿。罪孽已深,怎要咄咄相逼?”
弄柯唇角稍抬,凄惨漫乎言谈,轻道:“早知宫主有此一问。”
弄无悯摇首不止,应道:“恐其不过傀儡化身。无怪方才多番言语,徒耗工夫,却不敢擅动。”
尔是闻言,冷哼一声,接道:“且非论你是否定真为愚城城主,即便真是兀不言,此时空口假造,凭白诬告,不过本末倒置,释其根而树其枝。吾身贱命轻,即便赴死,也换不回尔之安然。”
不过眨眉,诸人闻一声闷哼,模糊得血脉贲张喷溅之音,再抬眉细观,惊见弄柯已是跌坐一旁,单手抚其肩;那辖制无忧之臂,已为齐肩斩断,鲜血汩汩,腥气掩鼻仍不成躲。苍文手刀陡滞,距尔是面门不敷一寸。
“此言何意?“
弄柯抬眉,不欲多劳口舌,眼风扫过弄无悯同苍文,凝于尔是身上,高低打量多番,冷道:“师兄,欲救弄无忧,便亲斩尔是于眼下。尔是断气之时,便是弄无忧朝气之日;不然,即便宫主当前,吾亦搏命求个俱亡,即使不得,弄无忧不死亦伤!“
“弄觞!”无忧大惊,心下暗道。
余人皆是讪讪,唯弄无悯鼻息渐急,两手自背后一收,却似无处可放,稍一攥拳,缓声探道:“但是......但是他?”
约莫半盏茶工夫,世人闻一声长叹传于遥裔,委宛幽怨,喃喃不断:“一身难侍二主,一心难存三性。樽壶杯盏,曲水流觞。”声若断线纸鸢,杳杳而去,望而弗归。
苍文闻声,身子一震,惶惑不定。心下忧极怒极,不由喃喃:“以命易命?怎得这般肮脏手腕!当真愚城行动。”
弄柯含笑,不待弄无悯言罢,已是接道:“即便得以捱过,火阳过身,凡人尴尬,修习此技,寿阳屈指可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