弄无悯冷哼一声,躬身再拜:“小儿便将身家性命拜托日君......”一语未尽,弄无悯急咳不止,喘气之间,再吐了半口浓血,和腥气,吞红唾,弄无悯抬眉,轻声接道:“如此......无悯总不会一去无踪,自当不日返归,承此一诺,御驾七日,伴日君栖止七七四十九日......”
弄无悯血气再涌,抬臂缓声:“无悯谢日君美意,不敢担搁日君巡天......”话音方落,身子前倾,直往崖下倒去,日君大愕,甩袖上前,见弄无悯跌落,正自揪心,却见一白影上前,于半空接了弄无悯,飞身向前,马嘶不竭,直往肩山方向而去。
“风趣儿,风趣儿的紧!”日君拍翅,拊心大笑。
弄无悯见状,立时飞身,后退数步,险避一击;结眉定睛,见那枝干未几前伸,唯护于扶桑木旁,繁叶沙沙之声不断,倒似请愿,同弄无悯两相对峙。
“如果这般,便如尔愿。”弄无悯轻扯唇角,心下冷哼,“恰吾炎热难耐,出错落水,倒可贪些清冷。”
不过一瞬,弄无悯自伤脏腑,逆乱经脉,引了体内九日而出。九日乍脱,分离谷顶,稍顿,围悬于弄无悯身畔,虚空漂泊。
约莫半刻,弄无悯膝行顿首,已循鱼梯攀上两潭。弄无悯银牙深咬,手背上置一磴,放额于上,竟有扑扑之声。
汤谷之下,温阳如挟纩,然归心蒙素秋,冒雪凌霜。
九日得令,分往扶桑九枝;九枝承日,唯唯不敢擅动;弄无悯眼疾手快,得机向前,折了扶桑枝干一桠,稍一阖目,独自含笑,缓缓将那枝桠同玉瓶纳于胸前,两掌轻抚,这便返身,一步一顿,昔日君而来。
弄无悯跪立稍定,缓缓将上身后挺,抬头细查,见东夷之上,温阳朝阳,未有少改,日头之下,弄无悯已是薄汗涔涔,衣袍俱湿。
“若其身至,吾必得应诺予其解药;然小子这般风趣儿,得体味药便去,吾这漫冗长日,实难打发。“日君暗道,蓦地开翅,阳火化风,夹力击面。
日君眉关一攒,俯身扣弄无悯肩胛,令其起家,傲视半刻,见其膝上已有模糊血迹,这方轻道:“明知刁难,倒不见畏缩半分,算得上九婴先人!”
弄无悯长纳口气,心下斥道:硬拼不得,需得智取!思忖之时,闻日君抬声:”九婴家的小子,莫说吾这长辈未加点拨,汝这一起拜叩而上,已是耗时吃力,扶桑木萃四极灵气,小儿非其敌手!“
终至日君履边,弄无悯稍顿,抬头缓道:“弄九婴之孙,知日宫主弄无悯,膜拜日君,诚乞解药!”
汤谷谷底,聚茵为褥,然砂砾碎石,袒护其间;弄无悯膝头着地,轻缓前行,本欲虚无形体,或可免了砾石击磨之痛,然转念细思,却着力下压,由那细琐锋利擦刮两腿;得遇锋利者,棱赛寒针,痛及膑骨。
日君两目微阖,心下暗自计算:见其迅捷,挺然踊身,倒未失吾仙家半分气度。思及此处,又再念着弄九婴,不免黯然。
“小子......小子莫不是蒙了心智?保存九日于身外,难道搁了性命于此?汝身离九日愈远,则伤情愈重!”
弄无悯放脚,身子扭捏不定,正身稍定,再道:“无悯再谢日君赐药......”
五个时候后,已过未时。
弄无悯虽心下有备,然亦料定,此时此地,若不平节下气,解药可贵。思及此处,双目轻阖,应力后仰,便为日君阳力所掀,身子半空翻转数十来回,眨眉之间,却又重归谷底,仰卧凝眉,见天光水色,明极反暗;弄无悯缓开两臂,撑地而起,又再缓缓除了外衫,轻哼一声,笑道:“多得长辈教诲,无悯服膺!”一言即落,振衣仆地,顿首不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