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瞥见许宣,也蓦地一怔,再瞥见李师师的脸容,更是神采大变,猛地收回长剑,极速飞旋着撞破阁顶,在屋瓦上晃了晃,失声叫道:“师父!”
李师师肩头一颤,仿佛僵住了,过了好久,才收拢指尖,渐渐从琴案前转过身,一瞬不瞬地凝睇着他,叹道:“神霄子的‘百纳之术’公然天下无双,短短三日,你就已经根基规复啦。”
阳光透过东南边的窗子,金灿灿地照在李师师的身上。她背对着许宣,黑发垂挽,肌肤如雪,轻纱似的红衣翻飞如云霞,十指在琴弦上快速拂扫,沉浸在那汹汹激越的琴声里。
许宣心中一震,她公然健忘了畴前之事,将王文卿误当作了兄长!想来那日她误伤本身后,必是悔怨不迭,要求王文卿以“百纳之术”妙手回春,王文卿无法之下,只得让落空手脚的林灵素指导巫鹿,为本身改换脏腑。
许宣固然早知程仲甫与这厮狼狈为奸,构陷许家高低,但此时听闻此言,仍不免悲怒填膺。双拳紧攥,肝肺直欲炸开来了,血丝不住地从身上缠绕的白布里排泄。过了好一会儿,才稳住呼吸,一字字道:“你若敢动他们一根汗毛,我发誓必十倍还报于你!”
转过身,浅笑着对许鼓吹音道:“许官人,千万别忘了,你只要旬日之期。旬日内若密查不出‘白皋比图’的下落,小青女人与王女人将被扯断四肢,令尊令堂也将被千刀万剐,死无葬身之所。”
许宣咳嗽一声,从怀中摸出那枚玉快意,道:“师师女人,你还记得这件东西么?”心下暗自光荣,亏获得了天漏山后,趁着林灵素熟睡之时,从他怀里将这快意搜了返来,不然本日可就少了一件最有分量的信物了。
李师师从琴案上握起“紫龙剑”,悄悄摩挲了半晌,淡淡道:“听神霄子说,你原是临安药商之子,和那蛇妖潜入蓬莱,就是为了获得‘紫青双剑’,冒充‘伏羲、女娃’,盗取‘白皋比图’的。是不是?”
琴声越来越高,越来越激昂,到了“无法才子兮,不在东墙”时,俄然急转而下,如银河倾泻,冰川迸决,而后越来越低,越来越凄婉,有如簌簌林风,叮咚流泉,时断时续,终不成闻。
王文卿见他怔忪远眺,只道他在凝睇斜火线崖顶上烧毁的“百花宫”,微微一笑,道:“许官人,我已经逐尺逐寸地搜遍了‘百花宫’,为防讹夺,特地又让那卡米放了一把火。如果‘白皋比图’当真藏在‘百花宫’里,青帝早就让人扑火相救了。”
暴风吼怒,檐铃叮当作响。
有句唐诗说,“侯门一入深似海,今后萧郎是路人”,但上了这万重蓬山、茫茫云海,又何尝不是跌宕于风波诡谲的汪洋,再难回航?就算他能分开这离天比来的悬山,回到滚滚尘凡,却也再回不到畴前那简朴欢愉的日子了!
萨守坚等人面色微变,王文卿却泰然自如地躬身施礼,道:“既是如此,我们就恭守在这‘迎鹤阁’里,随时听候呼唤。”
心念一动,脑海里已有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打算,当下深吸了口气,点头道:“我到这儿不是为了‘白皋比图’,而是专门来找你的。”
许宣强抑肝火,只当没有闻声,跟着青帝女将持续拾级而上。七折八转,到了最高处的“东阁”,女将们纷繁退下,只要他孤身迈入殿中。
许宣心中一凛,这厮阴狠断交,言出必践,只怕真没甚么他不敢做出之事。要想救出小青、王允真等人,唯有先和他虚以委蛇,再谋良策了。又想,既然蛇族与林灵素、王允真等人全都从天漏山的大火里活了下来,王重阳、李少微也当以逃脱,却不知他们又去了那里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