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徵就笑道，“他赋性如此，倒是一以贯之的不讲事理。”
可他也做不到不去打搅她——明显同处一室，却不能夺来她的目光，那该有多孤单？
外间天光恰好，敞亮而不夺目，暖和却不炙人。书室里沉香轻缭，纱帷不展，寂静得仿佛工夫停滞。只外间不时有风过树荫，窸窣静响。透窗而入、筛落了一地的光影，便迷乱而又迟缓的变幻起来。
兄妹两个碰了面，哪怕只是对坐着喝白水也高兴舒惬。待将闲事说完了，元徵还不急着分开，两人便又坐在檐下聊起旁的。
雁卿讶异道，“他自幼就这么不讲理？”
一时元徵又和她聊起扇子来，若无其事的笑道，“我看到子远兄手上也拿着这么一把——本来你不是只做给我一小我的吗？”
藏书室分三间，最外一间紧临着书房，平素元徵多在此处读书。现在书桌上尚还摊放着他未读完的书卷，雁卿便攀到椅子上前去翻看。
元徵就无法笑道，“自幼被他难堪的多了，也就这么回事。本日毕竟是我的生日，他倒没做甚么特别的事。”
人要表示得漂亮，实在是一件很自伤的事。
雁卿待要点头，却又不觉就记起元彻那日的落寞神采，心想——或许是没有人和他说应当讲事理吧。模糊竟感觉他孤家寡人，也是有些不幸的。便不肯再在背后抱怨他。
雁卿便悄悄欣喜，也不去藏书阁里遴选了，就细细的翻看着这本左传——待翻到开端，就瞧见一张做工非常邃密的花笺书签。上用隽秀的簪花小楷写着，“天孙惠存”并落款“博雅堂印”。博雅堂恰是楼家财产，做的是文房四宝的买卖。若楼蘩真要印书，天然会由博雅堂承接。
又说现在儒生所读文籍俱都以手誊写，经年累月才抄出一本来，且多有讹误。若保存不善，遭受了兵、水、火、虫之难，便损毁难修。如果抄的人多也就罢了。有很多佳作却存本希少，极轻易是以失传。
元徵就唤道，“雁卿。”
雁卿就略有些脸红，道，“七哥不肯说便不必奉告我啊。只是内心难受时，必然要让我晓得。我固然做不了甚么事，但起码能够陪着你……”这话说的很有些多余，雁卿就忙又解释，“我难过时，只是有人陪着，内心就好受很多。陪着也……也是很有效的吧。”
就道，“太子又来了，才不得未几应酬了一会儿。”
丫环们都掩唇笑道，“天然是晓得的。七哥儿现在不得闲，不然也是要过来的。”
连雁卿也看得一愣。虽还红着脸，却已追着那扇子笑道，“如何弄的，七哥教教我！”
雁卿却没甚么谨慎思，只是体贴，道，“我也赶上他了……七哥，他没有难堪你吧？”
雁卿脸上顷刻就红透了——现在她才认识到，这扇子本身也送了谢景言一把。当日她确切只包管“不在七哥面前提起谢景言”，可本意实在是承诺冷淡谢景言的。她明显是失期了，虽早有憬悟，也早做了决定，可现在还是不免有被元徵抓包的心虚。就垂着头，对付道，“我阿婆、阿爹、阿娘他们也有呢。”
即使是在府上这么繁忙的时候，兰雪堂里也还是有服侍笔墨、除尘焚香的丫环留守着。她们明显已提早得了讯息，晓得雁卿要来看书，早早的就备好了茶水鲜果。
虽现在外间筵席未散，他原是忙里偷闲。能够和雁卿待着时，谁情愿去应酬那些不相干的外人？
半晌后平静下来，才迫使本身直视着元徵，老诚恳实的坦白，“也还给了旁人……”又告饶道，“这实在是从白上人处偷师来的，想来七哥早就已经有了，便反面我计算了吧？”
雁卿因读的入迷了，倒是过了一会儿才望过来。她当真做事时身上便轻易发热，现在脸颊微烧，白嫩透红，眸光略带些苍茫，潮湿得仿佛一掬泉水。待看是元徵，便欢乐的笑起来，脆嫩嫩的叫道，“七哥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