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说到底，若不是林夫人当年展转襄助，楼蘩早已在楼家内哄排挤中折戟沉沙。那里另有机遇翻身来惑乱他的父亲？
而赵文渊受此热诚，却兜兜转转的又看上了楼蘩的胞妹，只怕也是对她余情未了。天然是不堪差遣了。
楼、赵下仆口风都严，且也都防备得周到。太子令亲信细访，最后也只问出个道听途说的，“仿佛赵家正同楼家议亲”来――事关女人的名誉，婚事说定前去往都会守口如瓶。自不会等闲令旁人晓得。赵家同楼氏姑侄交好也没甚么特别的。楼家既要从商，天然就不会同任何一个世家不交好。这些世家里赵家独一特别之处，约莫就只在于帮而不索。这也同当家仆人的脾气有关。
在太液池边，还亲手画作荷花图。她雅擅丹青，虽不比顶尖的画师，那笔尖意蕴却足。明显是以干净淡雅而闻名的君子之花，在她笔下倒是浓墨重彩。枯叶黑水，红莲独出，那花瓣饱含了浓墨，垂垂将落。这画作极欠美感，奇、谲乃至于丑，可意蕴与厚重的豪情却触目惊心，清楚就是困苦已极，却又孤标傲世。
她心中就猛的一沉。太子仿佛也发觉到有人在望着他，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追过来，瞥见雁卿的时候，便有半晌的苍茫，随即却又更加的暴虐和对劲起来。
赵文渊只得将二皇子放到地上――二皇子生儿体弱，十四个月了，也只能勉强扶着东西站稳罢了。赵文渊将他放下，他便拉着赵文渊的袍裾不放。又起了玩心，一摇一晃的想引他主张。
她不由自主的就昂首去望太子，只见太子唇角噙着一抹嘲笑，金褐色的瞳子阴鸷如鹰隼。
虽嘀咕，却也晓得，这件事她还真没有抵挡的余地，便负气的先爬上马车去，不睬人了。
而楼蘩画完后打量了半晌，便笑着顺手一团，丢入纸篓子里。道，“这幅不好。”思虑了半晌，又道，“当年在外游历，曾至大泽，看了一回荷花。荷叶接天碧绿，荷花映日而红，真是再美不过的气象。太液池中荷花虽也好，到底还是比不上在外间千里浩淼烟波中盛开。”
在内宫里乍然见到外臣，楼蘩身后闺秀们都避之不及，但是现在邻近太液池，门路开阔，竟避无可避。
大夏天的，屋里头还能用冰消去暑气，去外头就是自找蒸烤了。
二皇子已一岁多，看上去倒是不满周岁的模样。先前虽差点给太子摔在地上，却不惧反喜，现在坐在赵文渊的手臂上，咿咿呀呀的笑着，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衿。
对太子其人，她当然不像当初那般讨厌，乃至还不由自主的存眷、怜悯。可说到底，她同太子就没有相互喜好的感受。何况太子其人喜怒无常，恰好又手握生杀的权力。在他身边即使没有朝不保夕的顾虑，也断不至于轻松镇静。
他便转向赵文渊，道，“小孩子哭起来真是烦得很。赵卿可哄过孩子？你抱逗逗他。”
赵文渊拱手施礼，楼蘩只垂着眸子略点头，道，“赵将军请起。”又问，“将军何故入内宫来？”
林夫人就在心底叹了口气。月娘究竟喜不喜好太子，林夫人不得而知。但察其言观其色，林夫人感觉，起码对于当选太子妃一事，月娘是有所相望的。
但是雁卿目光不由就望向那纸篓里，她想――这一幅荷花图当然娴雅娟秀，可笔墨痴肥机器，已是气韵耗尽，徒留其形了。
赵文渊便笑着推拒道，“臣还真没做过这类事，不如乳母。”便要令二皇子的乳母上前来。
这一日楼蘩的兴趣倒是很好，
面上倒是没有透暴露分毫来，只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，持续笑谈。因谢嘉琳提及南北名手画风的差别，楼蘩便也笑言，她暮年游历江南时，颇收了些名家画卷。只可惜她并不是爱画之人，倒是令名作蒙尘了。她身边女婢闻言去取，公然取来三五卷。楼蘩就掩去题头令人猜，有猜中的便以画相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