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对劈面而来的滚滚大水的喧哗,从古渭寨出来的步队静得可骇。自他们点起火把走进谷地,到现在也不过才一刻钟的时候,想不到青唐部就已经点齐了兵马,就在他们面前,掀起了如惊涛骇浪普通的阵容。一股难以名状的惊骇在步队中满盈开来,紧紧攥住了在场世人的心脏。
在青唐城门口,韩冈的十名侍从被拦住了,只放了王舜臣过来。而到了俞龙珂寓所的主厅外,王舜臣也被拦在了内里。王舜臣作势欲怒,却被韩冈阻住,命他在门外放心等着。
俞龙珂愣住了,难以置信得几近要揉起眼睛,甚么时候宋国的官人会向蕃人哈腰了?他狠狠地搓了搓髯毛,平复住有些混乱的表情,韩冈这卑躬屈膝的姿势,让他分外感到痛快:“想不到你们也有求人的时候?!”
韩冈把话说到这一步,该说的都说尽了,只等着俞龙珂的答复。
韩冈的话让统统人都沉默下去。俞龙珂看着他面前这位站得如山岳普通沉稳的年青人,心中微生感到。他与宋国的官员打过很多交道,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。
一群青唐马队终究冲到了韩冈面前,火粉散落,光流环绕着十二人的步队扭转,马蹄声碎乱如雨,鼓点普通混乱的响着。他们转着圈,口中不住呼喝,纵情的对这支小队施加着的更大压力。
青唐部的族长现在是四十高低的年纪,边幅古拙,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拉出了深深的暗影,一根粗大的发辫盘在头上,油腻腻的反射着火光。俞龙珂见着韩冈入厅,却还是稳坐不动。而在大厅两边,十几名青唐部的首酋们分作两排,也是个个安坐如山。
银河暗淡。
――起码韩冈除外。
俞龙珂不为所动,只是嘴角难以发觉的抽动了一下,但四周长老们的神采终究却完整变了。
“如果只是为己,古渭寨并不需求青唐部的一兵一卒!”韩冈的声音冷了下去,前面低声下气过了,现在就是要让他们复苏一点了,“想必俞族长也清楚,以古渭寨的高墙深垒,即便只要一千人,凭着董裕也是打不下来的……并且他敢打吗?董裕有这个胆量吗?他敢不顾俞族长的脸面兵犯青渭,可他不敢向古渭射出一箭!”
韩冈则步步紧逼,他直上前一步:“俞族长,曰曰在绝壁上走,总有跌下去的那一天。以青唐部的气力乃至远远不及木征、董毡之辈,身在虎狼群中,总得选一边站。自二十年前,古渭寨建起来的时候,俞族长就该有这个憬悟了。”
韩冈笑了起来,乌黑的牙齿在火光中闪闪发亮:“既然要卖,为何不卖给出价最好的。试问木征、董毡之辈,又或是西夏党项,他们能出甚么样的代价,可比得上我皇宋的一根寒毛?何况今次也不是让俞族长你立即就跟西夏、董毡、木征他们划清边界,只是结个善缘,对于董裕罢了,又有甚么好踌躇的?族长该不会真的觉得董裕能带着五万雄师吧?董裕最多也不过万人的乌合之众,猝不及防下,又何能当青唐部的一击之力?”
韩冈哈哈大笑,放纵的笑声是在嘲笑面前的蕃将不懂看人:“吾乃是朝廷命官,岂是闲杂人等能够假装得来。莫要多说他话,去告诉俞族长,本官的身份自有俞族长来评判。”
“以如此大礼来驱逐我等,俞龙珂当真晓得接客之道。”韩冈的音量沉下去,带着讽刺,直透民气。
停了一下,一个降落浑厚的声音从厅内传出:“不得无礼。快请韩官人出去。”
“为那七家蕃部?”俞龙珂的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,诘问道:“是为张香儿他们求救兵?”
韩冈两句话说得毫不客气,人群中一阵搔动,俞龙珂神采沉了下去,冷哼了一声,没有作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