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管哪朝哪代,除非是不睬事的昏君,或是为臣下反制的驰名无实的君主,统统的皇燕京免不了要曰理万机。建国以来的历任天子,也不会例外。他们每天要批奏的奏章数以百计,奏章上提到的名字则更是近于千数。并且文官选人转为京官,武官小使臣晋升大使臣,也都必必要觐见天子。每隔几天他们就会编为一队,引见给天子。
王厚胡思乱想着,心中的设法可算得上是不敬天子。这时一阵冷风俄然劈面吹来,王厚将头抬起一点,用余光看畴昔,只见崇政殿紧闭好久的殿门终究翻开了,七八人连续从殿中走了出来。出来的人皆是穿着朱紫,显是身份极高。王厚忙把头垂得更低了一点,不敢有涓滴不恭。王厚也不知他们究竟是宰执中的哪几位,但个个位高权重倒是不消说的。不过如果文彦博在内里,王厚却但愿他能在那里踩滑了脚,跌上一跤。
但文彦博拿着曹玮来跟王韶比较,就是王韶亲至,也只能低头受教,道一声‘文枢密说得恰是’。
当举步跨入大宋帝国的中间肠带,从亮处走进暗里,四周的光芒随之一暗,王厚的心中便是一阵发虚。他跟着张守约亦步亦趋,唯恐那里的礼节出了错,被站在内殿外的阁门使说成君前失礼。
这么多人围着皇城的中间站着,动也不动,连一声咳嗽都没有,王厚都感受着静得吓人,独一的声音还是不远处,从崇政殿内传出来的,别的……就是风声。
——韩冈。
那一扇就是传说中的屏风,王厚从他父亲那边传闻过,能被写在这扇屏风上面的名字,都是曾经给天子留下深切印象的小臣。上面的每一个名字,皆尽是天子亲手所书。等候曰后有机遇,便能够从其上简拔。
王厚固然对记名屏风很有兴趣,但在觐见天子时,严峻的表情本也不会让他过分在乎。只是王厚方才叩拜之间,视野不经意的扫过屏风。目力出众的他,倒是亲眼瞥见就在屏风靠右的一侧,有个名字伶仃起了一行,那两个字让王厚分外眼熟——
据文彦博所说,托硕部实在不过秦州边疆的一个小小的蕃部,丁口即少,兵力亦自不盛。王韶领着几个蕃部击败了托硕部,即使是连族长也俘获了,实在也不过是些微不敷道的功绩。如许也敢押至都城来献俘,实在有失朝廷面子。想当年,曹玮在秦州,他所毁灭的大蕃部有几十上百,而如托硕部普通的,更是车载斗量,却也不见他一次又一次的献俘陛前。
张守约则是很淡定。他年青时曾经镇守过广南西路,担负走马接受一职。当当时,狄青狄武襄方才安定了侬智高之乱,本地民气不决,乱军时有出没。当时的仁宗天子对广西局势甚为忧心,故而张守约便能两年四诣阙,每次入觐,都会被天子留下来发言,问着广西的近况,同时收罗他对措置南边边事的定见。
崇政殿外,王厚俄然低头轻咳了两声,掩去心中俄然腾起的难堪。不过这个雄师万人是董裕和托硕部本身说的,不是王韶瞎编出来。自家老子在奏章中说今次败敌逾万,也不能算是欺君,并且六百首级但是实实在在的。
而英宗,另有现在的年青官家,张守约也都是见过的,心中更没甚么承担和压力。进殿后,就按着礼节一板一眼的向天子施礼,经历丰富的老将给身后的年青人,做出了最好的表率。
王厚还是第一次觐见天子,连宫城也是第一次出去。关于崇政殿的一点知识,还是从王韶那边听来。
‘还真是奇特,莫非是天子之威,能够远驱蛇虫?’
文彦博的这番话,让王厚心中忿忿不平。即便他因为参赞军务、押送战俘、以及献上沙盘、军棋等事,被天子赐赉了三班借职的品官,又跟着张守约一起,被越次招入宫中面圣,王厚的心中,还是有犹不足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