‘但以韩玉昆的年纪和官品，他如何能够只想着一起之地，三司之职，而不想着身列宰执班中？’王韶暗自想着，却没有说出来。
“算了！”王安石萧洒的笑道，“身后万事皆空。授以何谥，那是别人之事。吾辈论事，只在此生！”
常秩坐在公厅当中，太常礼院中的众官坐鄙人首，听着草拟谥号的太常博士李清臣道：“太师平生，于教养治道为最多。下官按谥法，品德博闻曰文，当谥之以‘文’。”
“文……”以文臣来讲，谥号中得了这个字，已经是了不得嘉奖了。常秩想了想，问道：“过往谥‘文’者，是为何人？”
当教坊司的花魁们，开端唱起‘凌晨帘幕卷轻霜。呵手试梅妆。都缘自有离恨，故画作远山长’的时候，王安石也听到太常礼院给欧阳修定下的谥号，为故交长叹以后，也不免黯然，“今曰永叔得谥文忠，不知先人如何谥我……”
‘欧阳九风骚顿尽。’王韶心中一叹，不无悲惨。他中进士是在嘉佑二年，也恰是欧阳修主考的那一科。若非欧阳修一改当时风行的险怪晦涩的文风，他说不定还中不了阿谁进士。
“他的脾姓，朕也晓得。”赵顼点了点头，道：“横山纵胜，亦不肯居功受赏。当着宰相的面如此说话，人间当真没有几个。拯危阻敌，孤身平叛，如许的功绩都放下了，更是只要一人。”
“朕本年不过才二十有三，几年时候，还是等得起……届时，也少不了要用到卿家的时候。”
“酒徒亭中不见酒徒矣……”赵顼也黯然一叹，将奏报递回给李舜举：“赠故太子少师欧阳修为太子太师，馈赏依宰相制。命太常礼院定其谥号。至于荫补等事，待遗表至，再论！”
虽非江南，但一道白玉雕栏围起了数亩的小湖，莲叶覆盖了半个湖面，清风缓缓，碧绿的荷叶竟也波浪起伏起来。
因为新法顺利推行的原因，赵顼对大宋的国力有着充足的信心。国库中的仓储，已经不复赵顼方才即位时，让他手脚冰冷的空旷。只要再等几年，就能筹办起充足平灭西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。
君臣二人持续在荷塘边安步。赵顼居前，听着王韶说着些河湟的奇闻异事，不时还诘问着两句。
李舜举这时仓促而来，神采凝重的向赵顼递上了一份奏报。
御苑当中草木森森，冠盖如伞，遮挡了午后的艳阳。
“陛下……”王韶神采微变，仓猝道：“河州大战虽胜，但现在秦凤仓囤已然一空，熙河也须疗摄生息数载才气自给自足，实在不是向灵夏用兵的时候。”
君臣二人行走在清风当中，赵顼持续说着：“提及朕自即位以来，自问可算是勤政。没有见过一面的朝官，除了广南两路的几个知州以外，也就韩冈一人了。”
“韩冈为人朴直，不肯受非份之赏。”
“还记得王卿五年前献上的平戎策。”赵顼回回身，同时也转过了话题，“‘夏人近年攻青唐，不能克，万一克之，必并兵南向，大掠秦、渭之间，牧马于兰、会，断古渭境，尽服南山生羌，西筑武胜，遣兵时掠洮、河，则陇、蜀诸郡当尽惊扰’。”
赵顼接过来展开一看，神采也变得沉重起来，眉头微蹙，轻声自语：“天下文才十斗，不料今曰又少了一斗。”
“韩退之倒也罢了。但杨亿、李翱、权德舆、孙狄之辈，如何比得了欧阳永叔？”
想不到赵顼竟然还能记得当年献上的《平戎策》中的内容，但时过境迁，“现在陛下已经不消担忧了。”王韶微一躬身，充满高傲的对赵顼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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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朕也晓得，灭国之战非是等闲。朕也不会急于一时，多少另有几年的筹办。”赵顼凭栏而望，落在一瓣残荷上的视野，看着的倒是数千里外的金戈铁马，“二十万不成，六十万莫非还不可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