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河所说的几社是和厥后鼎鼎大名的复社近似的文人集会,“有云间六七君子心,前人之心,学前人之学,纠集同好,约法三章,月有社,社有课,仿梁园邺下之集,按兰亭金谷之规”大抵说来就是几个文人聚在一块研习前人文章,吟风弄月,附庸风雅,偶然髦致一来讲不定还要去秦淮河上见地见地美人风骚。
“太上有立德,其次有建功,其次有立言,虽久不废,此之谓不朽!我们所作所为,就是立德,就是不朽!能有三位兄长支撑,小弟纵是死了也值了!”柳旭一步窜上茶桌,本来他身材就高,这一下更是比最高的徐孚远高出一头。柳旭俯视三人,把手握成拳头,高高举过甚顶:“魏忠贤殛毙朝中大臣时,我们没有发声,因为我们没有仕进;当魏忠贤派人搏斗江南父老时,我们没有发声,因为刀子没砍刀本身头上;比及魏忠贤要来杀我们士子的时候,就没有报酬我们说话了,因为都给魏忠贤杀光了!魏阉不除,国无宁日,魏阉不除,你我皆危!除了魏阉,这朝廷就是我们江南士子,我们东林一派的天下!大师跟我喊:权阉用事,祸乱家国,有他无我,有我无他!打倒阉党,卫我正道!打倒阉党,卫我正道!”
“伯阳不必客气,来时听下人说伯阳这几日身材不适,每日只在房中练字不出,我们三人另有些担忧,现在一见反而精力健旺,神完气足,倒是白担忧了。”徐孚远打量了一下柳旭的精力状况,开口说道。
“现在权阉用事,先蒙蔽大行天子于宫中,导致朝政颓靡,生民死亡,后兴党锢之祸,一逐叶公向高于内阁,二杖林公汝翥于朝堂,三造《点将录》以屠灭忠良,四害杨、左、魏、周、袁、顾六公于诏狱,各种行动令人发指,不异率兽食人,我辈本当趁圣天子继位之际齐力灭之,如何能醉心于科举功名?我哭就是因为各位兄长不肯替各位江南贤人报仇雪耻啊!”柳旭说完,又用力在大腿内侧扭了一下,疼出几朵泪花,又用手用力捶打黄梨木的雕花茶桌:“天子在上,我辈无能摈除权阉,有何颜面活活着上!”
“伯阳说的是,万般皆下品,唯有读书高,如何能让读书种子和阉党喽啰的刀剑硬拼?”因为刚才豪情被柳旭带领,徐孚远对柳旭有了一种难以发觉的依靠:“依伯阳之见,我们该如何行事?”
“家属有长辈在京,来信奉告我京师人文聚集,又兼考场大比之时,无妨前去见地一二,今后为官一方,造福百姓,还是要靠同僚搀扶。”
当然,哪怕三民气向魏忠贤也不敢在此时开口讨情,不然一旦传出去就是无耻附阉,就不能在江南士人圈子内里混了。
“伯阳,伯阳,这是何意?”徐孚远被吓了一跳,固然江南士人多喜狂禅,行动放诞者也不在少数,但是好好说着话俄然发疯的还是未几见。
“本来如此,伯阳心忧国事如此,是我们想差了。”徐孚远这才转嗔为喜,“当年魏忠贤派緹骑来姑苏缉捕周公顺昌,我江南士民就决意与之势不两立,只是权阉彼时势大,不得不暂避其锋,现在圣天子继位,恰是权阉合当败亡!”
“大是奇特。”王振答复道。
柳旭暗想暖场差未几该结束了,开胃菜既已奉上,接下来就是正餐主菜。他因而摘掉头上四方头巾,顺手一掷,一头玄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在空中铺散开来。随即,柳旭狂笑三声,又大哭三声,伏地不起。他哭得情真意切,仿佛一只落空了母亲的幼兽,又如同目睹家国沦丧的纯臣志士,在用哭声宣泄内心的彷徨惶恐与无穷悲惨。柳旭哭得是如许悲伤,乃至于他的拳头狠狠砸在地板上,发作声响,有若雷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