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汶用玉快意一敲掌心,赞道:“久闻梁公大名,摈除北胡,安定二州,连魏武都赞曰政绩天下第一。现在一见,方知梁公当年风采。”
那是个极美之人。发如鸦羽,面如细雪,一双凤眸狭长微挑,眸光灿灿,目若点漆。配上入鬓剑眉,的确丰神俊朗,夺民气魄。那双眸子如果放在一个别魄安康的人身上,必定能让人感觉气度高巍,风致翩翩。但是不巧,他病的短长。眼底青黑,唇色惨白,细心看去,就连身形都微微摇摆,仿佛一阵吼怒山风就能要了他的性命。
合法李朗咬牙切齿的时候,梁峰俄然转过身,冲他一揖,幽幽说道:“三弟,多谢你这些光阴来的照顾。只是有一话,不得不讲。燕生,他罪不当死。”
他的门地、身份与梁峰差的何止万千,这一揖,让统统人都大惊失容。梁峰却没有分毫动容,悄悄一叹:“现在长辈病弱难支,怕是要渐渐想来。如若默出其他经文,定当原封奉上。”
梁峰慎重躬身,道:“中正言重。长辈告别。”
能够是被他的身姿震慑,溯水亭表里,本来滚滚不断的世人不由自主停了下来,无数道目光齐齐落在了来人身上。有冷傲也有嫉恨,有猜度也有恨意。但是那人没有在乎别人目光,安步走到亭前,微微向正坐在高台上的王汶施了一礼:“陈郡柘梁丰梁子熙,见过中正。”
王汶睁大了双眼,这是神佛入梦?他竟然梦到了佛祖宣讲佛法的场面?当世之人多崇佛道,喜谶纬,没人会在这上面扯谎。他不由半倾身形,吃紧问道:“你可记得那篇经文?”
如同众星捧月,一名男人端坐在溯水亭中。他年不过而立,目长肤白,面庞清峻,一袭杏黄单袍,头戴漆纱笼冠,手持白玉快意。颔下美髯随风轻摇,更显风采翩翩,悠然得意。此人恰是今次九品官人考评的中正官王汶,太原晋阳王氏嫡派,司徒王浑第三子,官拜散骑常侍,实实在在的高门权贵。
这一句,就如惊天轰隆,震得世人皆惊。王汶讶然道:“你来此处,并非要插手雅集?”
王汶掌中的快意磕在结案几上。他自幼熟读经文,对佛理体味极其高深,也学过很多经传。这句偈颂,他从未听过。但是任何精通佛理的人,都应晓得,这必定是句能够流芳百世的典范。百代之苦痛,万世之尘嚣,都被此句掩过。晋人本就身在乱世,朝不保夕,命若蜉蝣。是以他们才会任诞、放达,越名教而崇天然。这句偈颂的确就如当头棒喝、电过长空,扯破了掩在心中的迷雾。怎能不让王汶目瞪口呆,浑然失色。
说完这句话,梁峰悄悄叹了口气,也不等李朗答复,就转过身,向着山下走去。
梁峰却道:“实不相瞒,长辈前来上党,的确是为了官人考评。但是俄然一场沉痾,几乎送了性命,是以底子不知雅集提早至本日。长辈实在是筹办回家,路上偶尔此地,才发明雅集已开,特地来前来告别。”
能够是站得太久,他的身形微微晃了一晃。王汶这才反应过来,面前此人方才患太沉痾,现在更是命在朝夕。贰心头一紧,道:“少府姜太医与我有旧,他是王太令的入室弟子,医术非常了得,现在告老致仕,正在铜鞮。我这就去信与他,邀他前去梁府。”
这一番对谈,不触及任何好话虚利,仿佛朗风入怀,高古雅绝。亭表里一世人早就呆若木鸡,身处角落的李朗更是目眦欲裂,浑身颤抖。他当然晓得自家这个表兄仙颜多才,但是谁能想到,他竟然会这么突入雅集,还说甚么佛祖入梦的大话!之前完整没有看出迹象啊?莫非那些都是利诱本身的假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