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费时吃力?”老衲用手指悄悄拂过书上佛像,开口问道,“现在寺中誊写一本经卷,能收多少布施?”
莲池里的花苞早已落尽,王汶看着满池碧荷,黯然心伤。洛阳被围已有将近两月,战事还是没有消止的兆头。现在成都王以平原内史陆机为前锋都督,统领雄师逼近洛阳。想那陆士衡乃东吴名将以后,又少有奇才,文章冠世。如果一战击溃了洛阳守兵,可如何是好?
念法并不是笨拙之人,瞬时明白了师父话里的意义。梁丰有佛子的光环在身,非论印制甚么,都不会让人感觉心有不诚。相反,买到他府上的东西,只会让那些虔诚信众自发得获得了佛祖庇佑。君不见晋阳藏经纸,都万金难求了吗?
但是话一出口,他又闭上了嘴巴。这当然能行!《金刚经》本就出自梁丰之手,人家如果拿来贩售,恐怕任谁都不能横加指责。这是功德,亦是果报,只能由梁丰单独享用。但是他若要刻印其他佛典呢?长此以往,寺中岂不是是要大受丧失?!
老衲笑笑:“梁施主自有决计。”
能够打败刻印速率的,唯有刻印本身。只要寺里有了匠人,经心制作刻本,何愁斗不过梁子熙的心机?!
“如此巧思,不愧是子熙。也不知作这一本破钞了多少光阴?”王汶不由赞道,反几次复看了几遍,才放动手中书册,去拿下一册。
这的确是天赋软肋,不管如何都绕不畴昔。
没想到奉上两本书,竟然会招来一个和尚。当听到对方说要在他这里刻经,一百五十石粮食印两本各五十册书,并且预先付出五十石后,梁峰差点没笑出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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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如许的忧思,就连满园秋色,都没法让王汶放心沉浸了。轻抚手中麈尾,他自怔怔入迷,一名侍婢谨慎走上前来:“郎主,梁郎君府上的信使求见。”
印信古自有之,现在士族当中,也有自雕闲章的雅事。他当然清楚印出来的图章会是如何模样,只是从未想过,连书都能如此来印。这真可谓别处机杼,神来之笔!兴趣勃勃把三册一模一样的经籍翻了一遍,王汶才笑着取出了上面的书册。这个倒不如《金刚经》来的精美,用的也不是藏经纸,而是平常麻纸。仿佛是把数张纸粘在一次,几次折叠,并成一册。书名则是《伤寒新论》。
老衲人却摇了点头:“他行,你不可。”
不过这个合作项目,对梁峰而言,也并非没有好处。之前《金刚经》大抵破钞了二十多天赋完成制版,养书坊这些匠人,一个月则要耗去十余石米粮。这两部经籍加起来,字数还不如《金刚经》多,呆板必定更少。加上纸墨耗损,一百五十石绝对是纯赚,更别提后续的印刷增值。如果能把定制停业耐久持续下来,光是这块的支出,就足以赡养书坊当中的匠人了。
的确,盒中摆的,跟他方才看的那本别无二致。非论是封面的题字,还是注释的纹饰,乃至连佛画的线条都一笔不差,的确就像平空变出了两本似得。王汶只是讶然半晌,俄然明白过来,这恐怕是印出的吧?
一个木盒奉了上去,王汶翻开盒子,便皱了皱眉,如何不是卷轴?
司州向来高门云集,就算战乱也很难影响这些阀阅贵胄的糊口。并且比起近在面前的战局,还是高雅经文更受名流们的推捧。是以,梁丰梁子熙这个名号,也跟着那别致经籍,鼓吹了出去。
现在已经秋收,粮食一石不到八百文,二十石也不过两万钱。比起和尚誊抄的粗陋经籍,这类到处精彩,又出自佛子之手的印制经籍,恐怕更受欢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