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簪中录：女宦官的宫闱秘事 > 第178章 碧树凋残(3)
沐善法师笑道：“施主此言差矣，广度寺最绝妙的，可不是茶和老衲。”
沐善法师便盘膝在水壶之前，点数手中十八子，轻诵了一篇《佛为海龙王说法印经》，短短两三百字，一时念完。禅房当中只听得他低喑的声音，满蕴慈悲之意。
沐善法师游移半晌，才说：“是。”
见四周无人，声气俱静，李舒白才开口说道：“这沐善法师，仿佛会天竺的摄魂之法。”
她仿佛窥见了一个世上最暗中的深渊，而她正站在深渊之巅，俯视着内里足以将她毫不包涵吞噬的阴冷暗中。
沐善法师目光闪动，避开他的诘问，只说：“当时龙体危重，局势所迫，是王公公点头定下的。”
他们走到前无樊篱的山崖边，两人一起回看群山苍茫。飞鸟横渡他们面前的青山之间，长空烟岚横斜。
本来是李舒白在斟茶的时候，有一小滴热茶水，不谨慎溅上了她的手背。
他已有七八十年纪，双眼眯着看人，衰老面孔上，瞳孔却如同针尖般，目光刺在他们身上，几近让人感觉生烫。
她话未出口，俄然觉到手背上猛地一烫，她低呼一声，下认识的抬起手，看向本身的手背。
“当时先帝龙体不豫，是以我与各地数十名高僧一同应召进京，为先帝祈福。而我幸蒙王公公赏识，在一行人中得以成为独一一个进宫觐见圣上的和尚。”
黄梓瑕立时想到了张行英的父亲。当年先皇病重，宫中恰是所谓的病急乱投医，不但召了各地名医入宫诊视，更有多名僧道入京祈福。而沐善法师当年便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大德高僧，是以被王宗实延请入宫。
大中十三年八月，刚好是先帝宣宗归天的那一月。
待禹宣去了，沐善法师将目光定在黄梓瑕身上，打量好久，才笑道：“施主虽来自长安，但对黄郡守家这个案件，仿佛非常正视。”
那双因为大哥而仿佛老是眯着的眼睛，在尽是皱纹与白叟斑的暗淡面庞上，在这一刻，如同幽深的洞，让她不由自主便难以移开目光，仿佛要被那双眼睛给吸出来。
黄梓瑕又问：“如此说来，法师与张大夫当时都等待在殿外是吗？”
三人被延请入内，坐下喝茶。
“本来，法师与王公公亦有来往。”黄梓瑕勉强压下心口的非常，笑道。
沐善法师那双眼睛又在她面庞上扫过，然后笑着站起，送他们二人出门去。
“可惜佛法固然无边，但老衲佛性不坚，终难逆天。”沐善法师说着，叹了一口气，说道，“就在我进宫的那一日，先皇虽在我念诵经文期间长久醒转，但毕竟只是回光返照，便即龙驭弃世了……”
李舒白也不说话，但两人都明白沐善法师是在扯谎。当时李舒白一向等待在殿外，若沐善法师当时出来，必然会与他见面。但以他的影象，却不记得沐善法师的面庞，可见两人绝对未曾见过面――也就是说，当时他父皇长久复苏之时，沐善法师，应当就在他的身边。
黄梓瑕天然说道：“老禅师精力矍铄，我辈恋慕不已。”
沐善法师和颜悦色问：“两位捕快仿佛是都城口音啊？”
“恰是，我们从长安而来。”黄梓瑕说道。
禹宣站起，提着水壶向沐善法师称谢，告别拜别。在临去时，他的目光落在黄梓瑕的身上，游移好久，终究开口问：“两位可要与我一起去么？”
沐善法师凝睇着她，声音迟缓而降落：“只不知……是甚么恩典呢？”
“法师指的，莫非是禅房后的泉水？”黄梓瑕抬手弹弹禹宣带来的水壶，说，“禹兄本日可不就是前来取水么。”
黄梓瑕也合掌向他施礼，在内心暗想，这个老衲人，好毒的眼睛，不晓得他是否看出甚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