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官文是诬告。"
"不能说包庇,乃为惜才耳。左宗棠之才出类拔萃,天下狼籍,养成一人才不易,宁忍加以培植?鄙人之意,实为国度社稷着想,非为私交。星使若了解,就请在武昌停驻,中断湘行,鄙人已代星使拟好奏稿,为左宗棠辩诬,星使可在武昌拜发后返旆回京。"富阿吉一听,顿时变色,拿出钦差大臣的架式来,一本端庄地说:"中丞此言差矣。仆奉任务而不赴湘查办,住在武昌,岂不欺罔朝廷,蒙骗皇上?左宗棠之案已立于都察院,仆岂能凭中丞一面之辞而定谳?中丞刚才这番话,既有谀左宗棠之嫌,又陷仆于不忠,还望中丞三思才是。"说完就要起家,仿佛这桌酒菜是害他不忠的圈套。
富阿吉一到武昌,就被接进巡抚衙门,胡林翼亲身设席为之洗尘。酒吃到鼓起时,胡林翼对富阿吉说:"星使为查办左宗棠,不畏辛苦,跋山渡水,令人佩服。"富阿吉谦善地说:"仆受皇上调派,查朝廷要案,无辛苦可言。"胡林翼连声说"可敬,可敬",又殷勤劝了一杯酒,问:"星使畴前知左宗棠其人否?" 富阿吉答:"未曾传闻。"
"岂止是有些本领!"胡林翼当真地说,"实为当今戡乱大才。只因左宗棠廉洁成性,嫉恶如仇,又贫乏涵养,故开罪小人。传闻告状的永州镇总兵樊燮贪婪庸劣,兵士百姓都有牢骚。左宗棠对他的呵责,并非鄙弃朝廷命官,而是宣泄心中对赃官贪吏的仇恨,但愿星使为保全人才计,替左宗棠说几句话。"富阿吉不在乎地说:"仆受命查办,总期水落石出,案情明白。中丞放心,必然会公事公办。""公事公办,诚为至论,但目前谣诼纷繁,星使又不明内幕,恐怕欲秉公办理而不能。"富阿吉问:"如中丞所说,该如何办才是?"胡林翼说:"依鄙人之见,星使抢先存爱才之心,火线能做到秉公办理。""中丞是要我包庇左宗棠?"富阿吉警悟起来。
咸丰帝接到官文这道奏章,方知左宗棠竟然是如许的幕僚,他大为吃惊,随即在奏章上批道:"湖南为劣幕把持,可恼可爱,着细加查明,若果有犯警情事,可当场正法。"奏折递回武昌,六姨太知左宗棠与胡家的干系,便悄悄地把此事奉告静娟夫人。静娟夫人怎能目睹本身兄弟的丈人吃官司不救,便求胡林翼设法援救。胡林翼一面敏捷打发人送信到长沙,将事情原委奉告左宗棠,一面发信给郭嵩焘和王闿运。郭嵩焘此时供职南书房,王闿运则在已升为协办大学士的肃顺家做西席。咸丰四年八月,曾国藩率湘勇出省入鄂,王闿运没有随行。咸丰五年,王闿运落第,次年赴京会试。会试告罢后留京复习,被肃顺看中,延入府中。胡林翼请郭、王密切谛视朝廷意向。
胡汉在德州出高价雇了一只大船,船上陈列富丽,肴馔精彩。趁富阿吉的船泊在德州船埠的时候,胡汉先请富阿吉的仆人上船玩,并以好酒好菜接待。仆人因而劝富阿吉改乘胡汉的大船。富阿吉到船上看了看,满口应允。待富阿吉上船后,胡汉又从德州倡寮雇来四个能歌善舞的标致妓女伴随他。富阿吉是个世家后辈,胸无点墨,靠祖上的军功,年纪悄悄地便做上了五品御史,常日最好的就是声色犬马、醇酒美妇。这一下,如同进了天国,他不肯早日入湘,只想在船上多盘桓些日子。船夫仿佛晓得富阿吉的心机,那船走得极缓极慢,又时走时停。就如许,富阿吉从北京到武昌,足足用了三个月。这期间,胡林翼将左宗棠留在襄阳听动静,暂勿进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