鲍超统领的霆字营,兵戈不含混,军纪比吉字营还差。十来天无仗打,勇丁们便不循分了,营中喝酒打赌,营外宿娼嫖妓,把个虎帐搞得乌烟瘴气。鲍超不甚贪女色,但偶尔部下奉上个标致女人,他也不回绝,但天一亮,便摸出几个钱打发走,决不留女人在身边。鲍超最爱的是喝酒,喝酒时又要嫩鸡作下酒菜。一日三餐,十斤酒、三只鸡吃下去,不醉不胀。在他的影响下,霆字营的营官哨官都有吃鸡的癖好。十多天住下来,弄得四周几十里空中,鸡都遭了劫,虎帐外四周是鸡毛。本地一个老塾师气不过,给鲍超编了四句歌谣:"风卷尘沙战气高,穷民香火拜弓刀。将军别有如山令,不杀长毛杀扁毛。"鲍超听了也不在乎。
鲍超的胜利,不但没有获得主将多隆阿的嘉奖,反而使他由惭愧变得愤怒起来。刚好陈成全趁霆字营得胜虚骄的空地,建议一场反攻,鲍超没防备这一着,打了败仗,死了二百来人,后退二十多里。多隆阿抓住这个机遇,扬言要向朝廷上一折,严劾鲍超军纪废弛,不听号令,请朝廷将鲍撤职严办。鲍超得知,愤恚已极,叮咛宋国永把守霆字营,一匹快马跑到东流,向曾国藩诉说委曲。
额尔真看前面露忧色,对多隆阿说:"这封信夸将军智勇不凡,半夜劫营,几声炮响,便轰走五万捻军,实不亚当年张翼德在长坂坡前一声吼怒,江水为之倒流的气势。"多隆阿平经常叫额尔真朗读《三国演义》觉得乐,并以张飞自比,今见别人真的把他比作张飞,喜不自禁。只是这劫营之事乃鲍超干的,与本身无关,话到嘴边又咽归去了,脸上红红的,颇不天然。曾国藩将这些都看在眼里,渐渐地说:"我这里关于多将军在挂车河一带打长毛援兵的信另有几封,就不一一给将军看了,大抵也差未几,有夸将军战绩光辉的,也有说将军不甚检点的。这些信有一个共同之处,那就是都没有提鲍超一个字。""鲍超搜括鸡子的事,也算到我的头上,真正可恼。"多隆阿一点也没有发觉到曾国藩的用心,自个儿唠唠叨叨。六年前,当多隆阿从江宁奉僧格林沁密令来到武昌时,曾国藩不过一在籍侍郎,湘勇也只是初度得胜的练勇,他把本身摆在监督者和批示者的职位。六年后的明天,曾国藩已是实权在握的两江总督,受命率领两江境内统统军事力量,湘勇战果累累,威名震天下,底子不是朝廷旗兵、绿营所可对比的。多隆阿再傲慢,再有僧格林沁这个强背景,他也不敢像畴昔那样目空统统了,何况曾国藩对他优礼有加呢?故当曾国藩神采持重地对他说话时,多隆阿也规端方矩地以部属的身份恭听。
曾国藩客气地欢迎多隆阿。酬酢毕,多隆阿问:"不知大人将多某从挂车河唤来有何要事?"曾国藩神采严厉地说:"倘若没有大事,将军军务繁忙,鄙人怎能打搅。"说罢,叮咛荆七:"把那封匿名函件取来给多将军看。"荆七进到阁房,捧出一封信函来。曾国藩接过,双手递给多隆阿,多隆阿顺手给了额尔真。额尔真看着看着,神采很不安闲,看完后也不作声。多隆阿奇特,问:"信上写的甚么?说与本都统听听。"额尔真略为迟疑后,说:"大人,这封信说驻守在桐城县南的军队军纪差,骚扰百姓,将百姓家的鸡子搜括一空。""放屁!"多隆阿骂道,"这都是鲍超干的,如何算到老子头上来了!""多将军莫发怒,这里另有一封说好的。"说话之间,荆七又从里屋拿出一封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