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治三年三月初四日,曾氏致九弟信:"顷闻幼丹中丞奏请江西厘金全归本省,或江皖参半。今后饷源大绌。"客岁,曾国藩给九江关道蔡锦青寄了封私信,叫他解九江关洋税三万两给金陵围师。蔡锦青解了一半时被沈葆桢晓得,沈将蔡痛斥一顿,扬言若不收回,则撤去蔡的道员之职。曾国藩对沈葆桢如此不讲情面而愤怒至极。且不说沈葆桢是他一手保荐上来的,即便无这层干系,也要履行朝廷号令接管总督节制。沈葆桢此举既无情又在理,遵循曾国藩畴昔的脾气,早奏参了,但现在他忍下这口气,将收到的一万五千两银子如数偿还。金陵城下的曾国荃破口痛骂沈葆桢,乃至责备大哥太窝囊。曾国藩听了,只是苦笑罢了,并不辩白。
"大人,江西宦海向来民风不正,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,谁到江西当巡抚,都要变坏。"彭寿颐忿忿地作了答复。曾国藩听了后不置可否,又看起奏稿来。稿子拟得不错,行文说话,周到殷勤,无懈可击。这些年来,在曾国藩的指导下,幕僚们拟稿的程度大为进步。当时两江总督衙门上报的奏章,被誉为海内第一,成为各省督抚学习的范本。曾国藩几次下狠心,欲签上"照缮"二字,但最后还是决定不发。
金陵城墙素称天下第一。它长达九十里,高如三层楼房,墙顶部能够并排通过两部马车。城墙根与江河湖泊相连,只要通济门至承平门一带是陆地。曾国荃带着赵烈文、康福等人沿着聚宝门至承平门的城墙察看地形。只见城高墙厚,戍守周到,在城外攻打,兵员和火力都不易摆设。"难怪它作过几百年都城!"曾国荃心想。唯有一处是最好的处所,那便是承平门外繁华山至龙脖子一带。此处为钟山南麓,左路阵势甚高,便于架设炮位,炮子能够平射进城,足以节制城墙上的戍守火力,右路阵势极低,又利于开挖地洞。
曾国藩看了这份转发下来的倭仁奏折,的确要气昏了。饷银不继,金陵围师很能够功亏一篑;索求厘金,又激起高低忌恨。曾国藩摆布难堪,忧愁重重,本已好多了的癣疾又俄然发作,弄得他痛苦不堪。
沈葆桢在江西当过量年处所官,对畴昔的事情很清楚,做了赣抚后又听到上高低下的群情,感觉他们讲的有事理。特别是江西并不敷裕,他为筹集本省军饷已弄得焦头烂额,曾国藩却像催命鬼似的催促江西解饷,为了弟弟的首功就全然不顾别人的死活,激愤了沈葆桢和江西全省官吏,遂分歧决定和曾国藩斗一场。沈葆桢自认一身明净,无把柄给曾国藩抓,甘愿丢掉乌纱帽也不平服。
徐珂编《清稗类钞》第四册《绝无知己科》:"曾文正性严明而好调笑,尝于退食之暇与幕僚闲话,谈及才难,因慨气久之。乃曰:'遗大投艰,固非常人所能,然亦未可概期之贤者也,当于德行、文学、言语、政事四科以外,别设一科,曰绝无知己科。'善化何应祺时亦侍坐,遂起而言曰:'明公果设此科,其以晚生为弁冕否耶?'文正大笑。""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!"曾国藩终究忍不住对着几个亲信幕僚谩骂起沈葆桢来,"我要建议朝廷于博学鸿词科外,再增设一个绝无知己科,取沈葆桢为第一名。""大人,沈葆桢太可爱了。此时断饷,的确是给金陵围师釜底抽薪,要卡九帅的颈脖子。我和杨国栋等人揣摩大人的企图,狠狠地参了沈葆桢一折。这是草稿,请大人过目。"彭寿颐从袖口里抽出两张纸来递给曾国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