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州因为地处湘南,即便是夏季,只要太阳出来,就显得暖和如春。那条秀美的湘江,在夏季的阳光晖映下,益发显得纤尘不染,一清到底,实在逗人爱好,偶尔还能够看到几个不怕冷的后生子在江中泅水!江面上除开来往的货船、客船外,另有一种本地叫做钓钩子的划子,划子上只能坐一小我。一年四时,哪怕是烟雨霏霏的时候,湘江上都充满了这类钓钩子。渔翁们或站或坐在船上,把钓竿垂向水面,屏心静气,等着鱼儿中计。夏季和暖的江面上,没有风,水不急,钓钩子稳稳铛铛,如同用钉子钉死在水中。头上鹰击长空,脚下鱼游浅底,的确令民气旷神怡。这类北国冬钓的景象,与柳宗元笔下的"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,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"的北方风味大异其趣。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,渔翁们上得岸来,一手提着满满一桶鱼,另一只手扶着反扣在肩膀上的钓钩子,笑微微地回家去。那景象,恰是"高歌一曲夕阳晚"的典范写照。
觉庵未开口,凝祉忙说:"汪师的亲家,但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,他是船山先生的六世孙王世全先生。""就是与新化邓湘皋一起合刻船山遗稿的王世全?" "恰是的。"
"一别二十多年了,你老身材还如许结实,可喜!可喜!""不可啦,这几年常闹弊端。"汪觉庵拉着曾国藩的双手,非常亲热地高低打量,"胖多了,也威武多了,到底当了大官,与畴昔的穷墨客完整分歧了。"曾国藩把觉庵师和岳父让进书房,亲手恭恭敬敬地给两位白叟献上茶,望着觉庵师说:"岳父讲,你老分开石鼓书院,回籍下故乡已有七八年了。国藩一向想抽暇到长乐去看望你老,总找不到空。到衡州四个多月了,没有一天安逸,明天我是下了很大的决计,丢开统统事,去过一过几十年来想当个钓钩子主的瘾。"觉庵哈哈一笑:"偷得浮生半日闲。不轻易,不轻易呀!""不瞒你老说,刚才在石鼓嘴边垂钓,我又想起你老当年执鞭教诲的景象,恨不得明天就到长乐去看望你老。"劈面前这位青少年期间的恩师,曾国藩有着竭诚的密意。
曾国藩十多岁时,在石鼓书院从汪觉庵先生读过两年书,早迟早晚在湘江边漫步,看着江上星星点点的钓钩子和站在其上的渔翁,感觉他们真是天下上无忧无虑最欢愉的人,常常不自发地吟起《三国演义》开卷那首知名氏的《临江仙》:"滚滚长江东逝水,浪花淘尽豪杰。是非成败转头空,青山还是在,几度落日红。白发渔樵江渚上,惯看秋月东风。一壶浊酒喜相逢,古今多少事,都付笑谈中。"这个时候,攻读"四书""五经"的烦躁厌倦之情,便会一时淡化,功名莫测的忧愁忧?,也会获得半晌安抚:当么子大官,建么子功业,"是非成败转头空",还是当个渔翁幸运!
自到衡州治军以来,曾国藩的脑中常常闪现出少年期间所羡慕的那种景象。多次想过,哪一天要抽暇去当一天钓钩子主。怎奈湘勇草创,百事丛杂,没有一天余暇,且办事不易,表情愁闷,也贫乏那份闲情。近一个月来,通过对泽字营、龄字营江西作战的夸奖以及对金松龄的措置,湘勇的练习结果大为进步,军纪也更加整肃,塔齐布、周凤山、杨载福等人常说湘勇可用。曾国藩迩来表情略为镇静些了。明天是一个艳阳普照的好气候,吃早餐时,他俄然萌发了驾舟浮钓的动机。想起兵勇们到衡州四个月了,还向来没有放过假,干脆明天放假一天。号令下达后,大师都很欢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