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兄勾引我们造反！非论之前做大贼还是做小贼的争辩，还是早间在库房中对翟让的瞋目相向，都在勾引我们造反。细心考虑，他的勾引之语倒不是没有事理，只是一针见血，剖开了我们内心里的隐蔽天下，而那边恰好是我们最为软弱之处，我们老是在不吝代价庇护它，不到水穷山尽决不丢弃。
“阿兄要杀谁？”徐世勣诘问。
“某要杀人！”李风云昂首望向徐世勣，冷声说道。
“你、翟让、单雄信都不敢造反，都不敢像当年的陈胜吴广一样义无反顾的举叛逆旗，以破釜沉舟之决计与贵族斗，与官府斗，与运气斗，与六合斗，为甚么？因为你们有家有口有亲朋故旧，你们都放不下曾经的职位、权势和财产，你们始终抱着一丝胡想，胡想这天上的阴云总会散去，阳光总有一天会重新晖映到你们身上，公理毕竟会克服险恶，你们的委曲毕竟会昭雪，然后你们重新回到畴昔的糊口，翟让还是做他的式微贵族持续驰驱在宦途上，单雄信还是做他的一方富豪持续享用衣食无忧的糊口，而你还是做你的巨商富贾持续为财产而劳心劳力。”
“不能怨你草率打动，也不能说你老练，只能说，你对权争的残暴性没有深切熟谙。”李风云昂首看了徐世勣一眼，语气俄然冷肃，“但翟让做为东郡的首要胥吏，理所当然略知一二，他如何会像你一样草率？莫非他像你一样年青打动？你说把某救出来，以此来抨击御史，他就没有考虑结果？”
“某偶然教唆你们之间的干系。”李风云持续说道，“翟让要逃狱，但必须获得郡守的暗中互助，而郡守不成能无前提帮他。某能逃出来，不是因为你要救某，而是因为郡守要某逃狱。”
李风云苦笑点头，“你做错了一件事，那就是把某从白马大狱里救了出来。他们找不到某，天然就要对你们大开杀戒。”
“莫非因为阿兄……”
“阿兄，可有挽救之策？”
徐世勣低头不语。
既然有如此成果，东郡郡守为何还要以放走李风云为前提，暗助翟让逃狱，继而把翟让及其家眷亲族、亲朋故旧全数推向灭亡之深渊？翟让及其权势的灭亡，对他郡守只要坏处没有好处，郡守为何还要这么做？另有翟让想必早已晓得这个成果，但他为何还会承诺郡守？莫非郡守给他翟氏做出了甚么特别的承诺？
徐世勣几次衡量考虑的成果，还是不肯意造反，他甘愿隐姓埋名流亡天下，甘愿在黑道上做个小贼，甘愿轻易偷生，也不肯意造反，不肯意放弃那能够存在的一点点但愿。
徐世勣心神颤栗。李风云振聋发聩的一番狂吼，就像一柄从天而降的大铁锥，撞碎了他的心，扯破了他的信心，让他轰然崩溃。他就那样呆呆的站在湖边，一动不动，身心完整沉浸在一个暗中的天下里，他在暗黑中寻觅着光亮，而光亮杳无踪迹。他惊骇，前所未有的惊骇，在惊骇中无助的哭号。
徐世勣悔之莫及，半晌无语。
“关陇人当然要自相残杀，但面对用心叵测的山东人，则非常有默契，必定会联手打击。”李风云说到这里，渐渐举起手中的横刀，悄悄擦拭了一下刃口，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，“现在，你明白了吗？”
“有！”李风云掷地有声，大手一挥，豪情万丈，“造反，举旗造反。”
徐世勣的心脏突然猛跳，激烈的堵塞感让他头晕目炫。造反？他从没有想过造反，即便运营了白马大劫案，他想到的最坏的成果也就是由明转暗，由白道转黑道，做一个隐姓埋名、长年藏匿的贼罢了。造反意味着甚么？意味着与天子作对，与东都对抗，与强大的卫府军作战，意味着灭亡，九族尽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