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博老,您看看这个。”
“是啊,”张居正心有感到,伸手抚了抚干涩的眼角,“肇事的人,现多数站到了前台,为首的就是魏学曾和王希烈两个。”
王篆遵示把这件事大抵向吕调阳作了先容,吕调阳心中产生不小的震惊,忖道:“一个小小档头的贪墨之事,首辅都亲身扣问不肯放过。朝中大臣,有几个屁股底下洁净的?将来设如有哪位大臣的把柄落在他手里,岂不是死路一条?”想到这里,吕调阳暗自打了一个寒噤,对张居正更加产生了畏敬。
实在,吕调阳的担忧张居正也有。不但如此,他还多了一层投鼠忌器的忧愁。此时,他的脑海中俄然闪现了李延送给高拱的那两张田单,因而感慨说道:
“博老,如果说品秩卑贱的官员对胡椒苏木折俸有定见,尚可了解,这些人薪微禄薄,的确有些难处。但像王希烈、魏学曾如许的三品大员,究竟何难之有?仆传闻,王希烈为了煽动武清伯李伟肇事,邀了几位官员凑了一千两银子送礼,这穷吗?依仆之见,他们反对胡椒苏木折俸,是酒徒之意不在酒啊。”
杨博坦言相告:“皇上先前下到户部那道旨免贵爵勋戚的什物折俸,倒是让老夫为你捏了一把汗。胡椒苏木折俸,虽未伤及国本,但舆情对你这位首辅却不能说没有威胁。现在这道给桂元清削籍的谕旨,起码给那些肇事的官员兜头浇了一瓢冷水。”
天一煞黑,杨博府邸地点的北梅胡同就被戒严了。这皆因张居正约好彻夜前来杨博私宅拜见,五城兵马司为之采纳的庇护办法。酉时刚过,张居正的八人抬大轿落在了杨府的轿厅,当张居正掀帘下轿,杨博已在轿前候着了。此时的杨博,仍然身着一品命服,与一样身着一品命服的张居正行拱手礼。两人的穿戴提及来也有故事可言:国朝品秩规定,六部尚书等大九卿都是二品衔,只要九年考满以后,才气晋升太师、太傅、少师、少傅、太保、少保等勋职,袭一品。现任大九卿中,只要杨博与葛守礼两人担负大九卿超越九年,一个晋为少师,一个晋为少傅,是以都是一品大员。现在满朝文武,除了这两个一品大员外,另有一个就是张居正。他隆庆二年就被破格晋升为太子太师,隆庆五年又晋升为太师,年纪只要四十六岁就获得如此高的勋衔,在国朝中几无先例。洪武三十年,皇上颁旨实施的《大明会典》规定了宦海礼节:凡百官来往,以品秩高低分出尊卑。品级附近,相见时施礼,则东西对峙,品秩稍卑者居于西。品秩相差二三等,相见时卑者居下,品级相差四等,相见时卑者下拜,尊者坐而回礼,有事则跪着禀告。如此循例,一品官与二品官相见,二品官居西施礼,一品官居东答礼。与三四品官相见,三四品官居下施礼,一品官居中答礼。与五品以下官相见,一品官坐受其膜拜之礼。司属官品级低于下属官,禀事时必须跪。近侍官员,不必拘品级行膜拜礼。同僚官品级虽有高低,但不必拘礼。大小官员在内府相见,不准行膜拜礼。官员出入街道,不准抗僈。官员隔一品避马避轿,隔三品跪。但到厥后,特别是武宗以后,这一套礼节也稍有改移。比如说诸寺大卿均为三品官,却得避尚书、侍郎。六部侍郎三品官,得避吏部尚书。公侯勋臣官在一品之上,道上若与内阁首辅相遇,也得遁藏。仿此而行,当今公侯第一显赫的老国丈李伟,如果在道上碰到张居正,也得避道躲让。可见,内阁首辅真恰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。今早晨他来杨博府中拜见,是他担负首辅以来第一次因公事入大僚私宅,于情于理,杨博都不敢怠慢。是以在张居正的大轿进门之前,就先穿好命服,来到轿厅迎候。张居正下得轿来,一看杨博站在西边行拱手礼,赶紧行礼说:“博老焉能如此。”杨博笑吟吟答道:“不如此,岂不让人笑话老夫无礼。”两人这么酬酢着,连袂走进客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