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若说不便相见,倒也不是推托之辞,”高拱屈指敲着本身的膝盖,提及话来也是字斟句酌,“都城比来的局势,想必你也晓得。自从隆庆天子犯病以来,当局中兄弟阋墙,张居正谋夺首辅之位的野心,已是路人皆知,我猜想你此番进京,大抵也是为此事而来。”见邵大侠几次点头,高拱接着说道,“古话说得好,路遥知马力,日久见民气。三年前我高拱荣登首辅之位,你邵大侠立下了汗马功绩。但是新郑一别,除了你差人送来那一副春联表白心迹外,却向来不登我的家门,这是真正的世外高人风格,仅此一点,我高拱对你就佩服有加,焉有不见之理?不要说你主动来都城见我,你就是不来,我还要派人去把你请来相见。在这非常期间,我的身边就需求你这类不为功利只为百姓的义士,荣辱与共肝胆相照的朋友……”
“你收了?”
“有点小事,不过……”韩揖看了一眼魏学曾,吞吞吐吐说道,“不过,也不甚要紧。”
高拱说这番话时,再也不是雷霆大怒,而是侃侃论理,句句动情。听得出,讲到厥后他都喉头有些发哽了,在坐的魏学曾与韩揖无不大受打动。韩揖抹了抹眼角的泪花,说道:“听了首辅这席话,卑职已无地自容,明天我就给皇上上折子,自劾要求处罚。”
本想讨个彩头的韩揖,只得唯唯诺诺退下。这时高拱俄然动了一个动机:“这韩揖常日在老夫面前帮着李延说过很多好话,这么做是不是得了人家的好处?”狐疑一起,他又把韩揖喊了返来,问道:
“卑职一时财迷心窍,孤负首辅种植之恩,还望首辅念在卑职犬马之忠分上,饶我这一回,从今今后我当洗心革面,重新做人……”
这时厨子抬了一张小饭桌出去,摆好了二米粥、煎饼和几碟小菜。高拱瞅了瞅煎饼中间的一碟酱,问道:“这是那里的酱?”
“不想吃也得吃一点,”高拱说着拿起酒壶,斟了满满两杯,举了一杯说道,“三杯通大道,来,邵大侠,既是为你拂尘,又是为你送行,我们来满饮三杯。”
“传闻首辅找我,我就从吏部直接赶了过来,哪还顾得上用饭。”魏学曾答。
高拱的话扑朔迷离,听得邵大侠如坠五里雾中。高拱接着说道:“看你这模样,想必晚餐也未曾吃,高福,去叮咛狱典弄桌酒菜来,我就在这里陪邵大侠喝几杯。”
依高拱的性子,恨不能把韩揖送进都察院鞫谳问罪,但顾忌着“家丑不成传扬”,他又强咽下肝火,长叹一声说道:“你起来发言。”
“李延这小我,你感觉他到底如何?”
“你一起走来,怎会不晓得这是那边?”
“皇上深居大内,如何晓得李延的果脯?”魏学曾感到迷惑。
高拱来到刑部大牢时,差未几已是一更气候。斯时更鼓沉沉,万籁俱寂,方才钻出天幕的下弦月,洒下点点寒光,朦昏黄胧照得大牢门前一对石狮子,更显得脸孔狰狞阴沉可骇。砭人肌肤的春寒峭风在阒无人迹的巷道上扫掠而过,更让人产生那种阴阳未判大限临头的惊骇。一交酉时,防备森严的刑部大牢就把大门封闭,夜间办事公差都由耳门收支。晓得高拱要来,办理大牢的狱典一向不敢拜别。这会儿见高拱一身便装从女轿下来,先是一愣,接着跪迎自报家门,高拱让他头前带路,狱典起家要把高拱领进朝房。
邵大侠脑海里次第闪过李铁嘴和钱生亮的形象,下午见到的这两小我,可谓一忧一喜。邵大侠坚信神灵运气,想了想,答道:“气与数是两回事,气中有命,数中有术。命不敷之处,当以术补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