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用成艰巨地爬起来,按司务的指导寻了把椅子坐下,双手抱着右膝盖头一阵揉捏,只因刚才下跪太快,膝盖头被砖地硌得生痛。王国光瞟了他一眼,叮咛司务:
王国光伸手摸摸两腮,自嘲地说:“伍子胥过昭关,一夜愁白了头,这滋味咱算尝到了。”
“筹办甚么,到大门口驱逐是不是?”张居正笑道,“老朋友了,还讲甚么客气。”
“杨用成,你说,为何短了五千两银子?”
“这个不消管它。”张居正冷冷一笑,“树倒猢狲散,汝光你应晓得这个事理。”
“他有甚么要紧事?”王国光问。
王国光皱了皱眉,他眼下忙得兼顾无术,哪有工夫听一名闲职的“要事”,对司务挥挥手说:“你奉告他,待我有空再传他,你快去将杨用成带来。”
“擒贼擒王,现在的王就是魏学曾、王希烈两个。”王国光摇点头,一脸喜色,接着说,“不过,谨慎不亏人,咱已筹办了辩疏呈给皇上,别的还筹办了两本账。”
景泰六年,“令以张家湾盐仓收积掣挚客商余盐并私盐,给通州并通州五卫及四周密云等六卫官折俸,每盐一百四十斤,准米一石。”
一听到这个名字,王国光立即就想到储济仓事件,对这个勇于太岁头上动土的愣头青,他很有几分好感。只是这些日子事件庞大,还来不及召见。
张居正咄咄逼人,字字吐火。杨用成前胸后背早已是盗汗浸浸。情知拗不过,只得道出事情原委:本年蒲月,隆庆天子病重时,曾派出八名寺人率队前去八座佛道名山敬香禳灾祈福。派往泰山一队的领队,是李贵妃所居慈宁宫的管事牌子邱得用。这一行人达到泰山后,一应欢迎用度都由泰山提举衙门付出。敬香既毕,邱得用提出要给陈皇后与李贵妃带点礼品归去。杨用成哪敢不办?遂与随邱得用一道前来的礼部差官商讨,一共购置了三千两银子的礼品让邱得用带回都城。如许连同欢迎用度一起,约莫花掉了五千两银子。礼部差官返来后将此事向当时的部堂高仪作了禀报。高仪固然心下不快,但钱既然已经花了总得设法出账,因而将此事奉告高拱寻求处理。高拱口头承诺从本年的香税银中列支。杨用成此次押送香税银来京,先到礼部向临时卖力的左侍郎王希烈申明此事。王希烈一听就感到这里头大有文章可做。贰心中策画,王国光眼下是满天下找财路,为一两银子恨不得掘地三尺,对这五千两银子的去处他定然要清查到底。但这笔钱既然花在李太后身上,谁来清查都不消怕得。王国光如果必然要突破沙锅问到底,必将就会获咎李太后。眼下李太后权倾天下……想到这里,王希烈巴不得王国光清查这件事而惹起李太后的肝火,因而向杨用成面授机宜:“如果王国光问起那五千两银子的下落,你无可奉告。他若紧追不舍,你就把任务推到我这里来,让他直接来找我。”杨用成生性愚憨,又是个马屁精,除了自家下属,任谁都不认。王希烈的话对他来讲就是圣旨。是以本日来户部本就抱定了不吐真相的主旨,以是底子不买王国光的账。若不是张居正来得及时,他早就一甩袖子走了。
“啊,本来这里头另有猫腻,”张居正冷冷一笑让人不寒而栗。接着明知故问道,“礼部哪个堂官?”
“不成啊,”王国光苦笑着,“官员们再穷,却也不肯沾上铜臭。童立本身后,每天都有官员跑来户部肇事,要退胡椒苏木。”
“这个,这个,”杨用成急得语无伦次,“还望首辅直接去问,嗯,去问王大人。”
“银子,”杨用成昂首看了一眼张居正,见这位首辅冷若冰霜目光灼人,又吓得把头埋了下去,嗫嚅道,“禀首辅大人,这五千两银子,必定有去处,只是卑职来户部前,咱礼部堂官作了交代,不让卑职说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