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为何?”
李伟伸头细看,羡慕一笑:“啊,本来都是大内物件。”
“这是干啥?”李太后问。
李太后顿时生了烦躁,问话口气生硬起来。李伟到此时也就不看神采,兀自说道:
一如和尚接下来就历数嘉靖天子伤害佛教的各种罪孽,他特别讲到了嘉靖十四年产生了最大的毁佛事件:
“因为老衲有言在先,请得太后懿旨,恕言者无罪。”
李太后本来就是做戏,见一如如是说,便浅浅一笑,说:“老衲人不愧是得道之人,心机甚深。”
李太后风俗地咬着嘴唇深思起来,李伟晓得她被说动了心,犹自添油加醋说道:
李伟本日来找闺女,的确有件端庄事儿。却说昨日早晨,约莫有四五个四品以上的京官大员上他家拜访,领头的便是礼部左侍郎王希烈。这些人凑了一千两礼银送给他,老国丈见钱眼开,立马就和这帮官员热乎起来。言谈中,王希烈把话题引到胡椒苏木折俸上头,他说:“武清伯大人,您的外孙即位当了万岁爷,您的闺女现在已晋升为皇太后,按常例,如许天大的丧事,应当给文武百官封赏,但是现在,我们不但没获得一厘一毫的赏银,反而连本来应当获得的月俸银都变成了胡椒苏木。明事的人,晓得这是新任首辅的主张,不晓得的人,还觉得是皇上寡恩呢。”一听这话,李伟气不打一处来,因为他这个老国丈这个月拿的也是胡椒苏木折俸。顿时他把大腿一拍,大包大揽地说:“你们也甭牢骚了,连咱拿的也是胡椒苏木,你看邪不邪,明儿个,咱就去找闺女。”
“咱说呢,这些东西如何就看着眼熟。”
“英国公张溶与驸马都尉许从成。”
“唔,这话听起来倒有几分事理。”
“讲。”
“你讨啥公道?”
李太后蹙眉深思了一会儿,说:“这事儿得从长计议。”说着站起家来筹办返宫,俄然门外有人来报:
“如何,你们的月俸银也没有了?”李太后大惊。
“传闻你来昭宁寺烧香拜佛,咱特地赶过来相见。搭帮着咱也在菩萨面前磕几个头,烧一炉香,讨点福分。”李伟答复,接着东张西望,看到客房里陈列琳琅满目,每一件都非常讲求,不由得恋慕地说,“这和尚们的摆设,竟如此华贵,咱武清伯府上,比起这里来,不晓得寒酸了多少。”
李太后专注地问:“如何广结佛缘?”
李太后愣了愣,说道:“咱依你,恕你无罪,你要把该讲的都讲出来。”
“这是谁说的?”李伟气鼓鼓地说:“俏货,哼,储济仓里一下子放出几万斤来,现在满街都是,变得比萝卜白菜都便宜。”
“爹,这里不是宫中,又没有外人,您不必拘礼。”
冯保欠身答话,刚说完这四个字,李伟又道:“闺女你别曲解了,你爹今番不是讨小钱来的,咱要讨的是公道。”
“不是我的,也不是寺里的嘛,”冯保把身边茶几上一块黄绫绣凰铺垫揭起抖了抖,说,“老太爷您看看,这是哪儿用的?”
李伟是北直隶漷县人,在庄稼人堆中长大,一个大字不识,长到十二岁,因家中生存乱来不开,就跟着干泥瓦匠的父亲学技术。今后守着一把砌刀,在砖石堆里讨生涯。这李伟本性聪明,好揣摩事儿。几年之背工艺竟超越了父亲,成为本地驰名的泥瓦匠了。俗话说“家财万贯,不如薄艺随身”,有了这门技术,李伟虽不能置田买地,却总还能寻几个小钱来养家糊口。他二十一岁结婚,老婆十年未曾有身,李伟虽不说甚么,老婆却沉不住气了,一天到晚到处求神拜佛。三十里外的观音娘娘庙,她差未几每月都要跑去两三回。工夫不负故意人,第十一个年初,肚子里终究有了动静。十月怀胎,临蓐的头一天,她梦见一朵五色祥云飘进房中,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端坐云头,俯身朝她点头浅笑,慌得她赶快下拜,人还没拜下去,却见观世音菩萨一抬手竟放出一只七彩凤凰。那凤凰绕屋飞了一圈,高低蹁跹,然后落在她的怀中不见了。第二天胎气一动,她便生下一个女儿。李伟满心但愿是个儿子能接过砌刀。女儿是赔钱货,本来不想要的,既然生下来了,老婆又做了那么一个好梦,那就只好养着了。李伟给女儿取名李彩凤,应的是老婆梦中的吉兆。这李彩凤聪明聪明,刚学会说话就能善解人意。天长日久,李彩凤越长越大,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,都与村庄里的其他女孩儿迥然分歧。两口儿也就把她宠嬖得不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