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甚么礼品?”
听到两人的争辩,高拱俄然一挺身在太师椅上坐正,双目如电扫过来,疾声问道:
雒遵本是个细心人,除每日政务措置以外,尚格外留意本朝典故,故说话论事,多引经据典,务必有根有据,这会儿答道:“武宗一朝,司礼寺人刘瑾因为深得皇上宠任,也是为所欲为,气势放肆。皇上让他代祭家庙,他竟敢独行御道,同业人莫不吓得面如土灰,但慑于刘瑾淫威,谁也不敢吭声。厥后刘瑾得宠伏法,这件事便成了取别性命的合法来由。本日冯保之行动,比之刘瑾,是有过之而无不及,刘瑾只不过走了一下只要皇上一人才气走的御道,这冯保倒是在众目睽睽之下,与皇上同登丹墀御座,并且这件事产生在新皇上即位之时。按大明律的僭越罪一项,冯保就该凌迟正法。”
雒遵心知此举是为了奉迎李贵妃,但他不便点破,只是游移地说:“昨日,我还去户部拜访了张大人,他对我诉了半天的苦,言先帝宾天与新皇上即位这一应礼节,共花去了六十多万两银子,现在,国库已经空虚,若再不开源节流,官员们的俸银都没法付出了。”
“你答得不错,但这是凡人之理。”高拱风俗地捋了捋长须,脸上又规复了常日那种刚毅的神情,“不幸与大幸,其别离原也只在一念之间。唐太宗一代明主,曾谓侍臣曰:‘治国与养病无异也。病人觉愈,弥须将护,如有冒犯,必至死亡。治国亦然,天下稍安,尤须谨慎,若便骄逸,必致丧败。’现在朝廷,还远远谈不上丧败,只不过出了一二奸佞,但若任奸佞蒙蔽圣聪,丧败也就为时不远。现在皇上,以十岁冲龄,又深居九重,不能尽见天下事,就是见了天下事,一时也不能明辨是非。先帝看到这一点,才让老夫领头来当顾命大臣。凡有圣上不明白之事体,放旨有乖于律令者,我这个顾命大臣,就有任务正词切谏,以裨益政教。当然,犯颜忤旨,并不是每一名大臣都能做到的。桀杀关龙逢,汉诛晁错,都是犯颜忤旨的结果。但作为皇上的耳目股肱,焉能为了一己安危,而不顾社稷倾危,尽忠匡救乎?”
李贵妃接过抖开一看,原是一方长约五尺、宽约两尺的刺绣观音大士像。她命两名宫女把那方刺绣举起来看,这是一方宫内织染局制作的海天霞色锦,锦上用鹅子黄的丝线绣了一尊手执净瓶的观音。这幅观音像与真人般大小,端庄秀美,栩栩活泼。李贵妃一看就非常爱好,问道:“这是从那里请来的?”
高拱抬眼看到牙牌寺人满脸嘲笑中,藏了那种“骑着驴子不怕老虎”的神情,满腔肝火再也按捺不住,便狠狠地把桌子一拍,厉声喝道:
雒遵承诺着,与韩揖一起退出了值房。
“你觉得她们真的是道贺呀,她们是见着你来了,一齐寻个由头儿,找我们两个讨赏来了。”
文书承诺一声“是”,缓慢而去。半晌工夫,就把韩揖领了返来。韩揖上个月分开首辅值房,升任为吏科都给事中。与韩揖一起来的另有户科都给事中雒遵。
“哦,这倒是个好主张。”陈皇后长出一口气,“只是物色的工具必然要可靠才是。”
“二位如何不说话了?”
“有这等事?”高拱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