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谁?”
“就教教员父,听姜风讲,张居正十五年前来过衡山,第一夜就住在福严寺,但是真的?”
姜风答复:“那恰是南岳最岑岭回禄峰。大人来朝南岳,必然要到那边的回禄殿抽一支南岳灵签。”
“咦,有人!”
“张阁老这第二句诗,李泌藏书不计年,实乃是全诗的关头,申明他当时的表情,感觉入仕为官没成心机,想终老林泉。这也难怪,十五年前,恰是奸相严嵩一手遮天,天下士人顺他者昌,逆他者亡,很多为官之人,都有归隐之思……”
李延免不了一番感慨。董师爷见众情面感都被他变更,更加对劲,持续说道:
“小的不知,只是要你快去。”
“灵吗?”
李延骇怪地说道:“张居副本年恰好四十八岁,莫非他要当首辅了?”
“灵验得很。当今的内阁大学士张居正,十五年前在那边抽过一支签,解签的老道说他不出十年就要当大学士,张居正只当是打趣话,把那支签摔到地上,哪晓得十年后,老羽士说的话公然印证了。”
董师爷看着李延。本来已生了睡意的李延一听有了新奇事儿,当即答道:“还就教员父拿出来,让我等见地见地。”
觉能已看出李延神情恍忽,似有难言之隐。心想这在得志之人在所不免,但为何总要环绕张居正说话,倒叫他费解。略作思忖,答道:
鼓棹湘江成远别,万峰回顾一凄然。
“签文如何说?”
“这么说来,我慕名而来,现在只能绝望而归。”
董师爷忘了本身眼下的布衣身份,仍拿出两广总督府上师爷的架式跟人说话。那校官后退一步,把董师爷周身高低打量一番:只见他身穿一件象牙色的锦囊葛直裰,头上戴了一顶染青鱼冻布质地的清闲巾,脚上蹬了一双黄草心鞋,内里还塞了一双玄色丝袜。一看这副打扮,就知是个有钱的主。那校官又勾头看看头乘肩舆里的李延,也是脑满肠肥,一身光鲜。心想不过是个白衣财主,常日在乡里横行惯了,现在连我兵爷也不放在眼里。这动机一闪,校官就恶向胆边生,抢步上前劈手夺过董师爷手中的那把代价二两银子的泥金折扇,三把两把撕得稀烂,扔在地上,还用脚踩了几下。
李延在两广总督任上,看过好几份兵部转来的张居正的亲笔唆使,是以对这立轴上的笔迹是熟谙的。这位大学士的书法藏灵动于风骨以内,寓冷峻于浑厚当中,原也是别具一格。面前这幅字除了上述特性,仿佛还添了一点超然物外的烟霞之气。李延读了一遍诗后,接着赏识书法,最后又把诗再三玩味,自以为已悟透了这首诗的秘闻,因而问两位师爷:“你们两个,平常也好哼哼唧唧作诗,看出这诗的意义吗?”
姜风听出李延的思疑,便指着四周一些看热烈的山民说道:“李大人觉得我姜风吹牛皮,不信你问问这些山里人,有谁不晓得这件事?”
……
“这倒不错,也是老衲欢迎的。”
李延仔谛听过,说道:“这签诗倒是明白如话,只是不知藏有甚么玄机。”
李延一行从庆远解缆,不过旬日就到了桂林。殷正茂看他家眷浩繁,行李沉重,便给了老迈的面子,派一名裨将率五百兵士护送。到了桂林以后,那位裨将带了人马归去复命,留下一名小校率三十名兵士,叮咛他们一向把李延护送到广州。从桂林到广州,有两条路可走:一是南下南宁,再从那边到广东空中的廉州,从廉州乘海船回到广州,这条路近,但风险甚大,近年来海盗猖獗,杀人越货的事屡有产生,李延不敢冒这个险;另一条路是由桂林往东取道韶州到广州。这条路虽是通连桂粤两省的官道,但穿行于崇山峻岭,路面也不见得非常安然。李延与两个师爷筹议考虑一番,决定从桂林到衡州,再从衡州过郴州抵韶州,这条路固然要绕道几百里地,但沿途州县相连,人丁麋集,走起来比较放心。主张既定,李延也偶然在桂林盘桓,只稍事休整了三日,让三姨太归去和家里人团聚一回,便又仓促上路。一起上轿马浩大,前有军士开路,后有军士压阵。虽没有了两广总督的严肃仪仗,这威风却仍然了得!是以常引来很多行人立足旁观,啧啧连宣称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