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次会晤以后不几天,约莫三月初,张居正趁热打铁正式向皇上提出补充礼部尚书、文渊阁大学士马自强,吏部左侍郎、东阁大学士申时行二报酬阁臣。皇上很快批准,批谕是“随元辅张先生入阁办事”。马自强在“夺情事件”中对张居正很有微词,此次却获得张居正的保举入阁,不但让部院大臣们吃惊,他本身也深感不测,豪情上顿时对张居正靠近了几分。申时行本是张居正执掌翰林院时的弟子,为人温文尔雅谦善冲和,以是一向获得张居正的信赖和提携,此次入阁也在道理当中。
“首辅出境之日,凡他颠末的路途,必然要打扫洁净。三月份正值春荒,路上行人倒有一半是叫花子,让各村的粮长卖力,把叫花子都弄到空屋子里关几天。”
这时,首辅的导行步队斧钺仪仗令旗牌扇已逼近真定县境。钱普仓猝跳下亭子,站在路中间朝两厢一挥手,早已练习得滚瓜烂熟的锣鼓班子一齐敲打击奏起来。一贯偏僻的县界处,顿时候钟吕高鸣喧声震耳。锣鼓鞭炮声中,更有三十二支大唢呐呜哩哇啦奋力吹响,明耳人一听便知,唢呐班子吹奏的是恭迎贤人出行的《引凤调》。
坐在十六人抬的明黄围帘大暖轿里的张居正,看了一个多时候的书,感到眼睛有些疲惫,正说闭目养一会儿神,忽听得前头喧天锣鼓,他感到轿夫的法度也慢了下来,正欲扣问,保护班头李可拍了拍轿杠隔着轿帘向他禀报:
“真定府知府钱普,率其部属五州知州,二十七县县令恭迎首辅张大人出境。”
“臣要求皇上,可否增加阁臣?”
“好威势!”
“这个就不必了,”小皇上仿佛想都没想,就当即诚心回道,“现在天下士林中,另有谁可比先生?”
官道一入真定县,便有一个小小的驿站。驿站前头是一座亭子,供过往行人歇肩饮水。现在这亭子补葺一新,年久失修已经陈旧的驿站不但重新清算粉刷过,里头的供张设备也全数更新。钱普带着人马赶来这里已近中午,打从三月十一日张居正离京南下,这七天时候钱普就没睡个囫囵觉,这会儿刚说歪在炕上打个盹,随他一道来的赋税师爷孙广路像踩了风火轮似的跑出去,忙不迭声喊道:
离京七天,每日酬酢对付场面,张居正已心生腻烦。加上他归乡心切,每天赶路都在八十里以上,以是对各地的欢迎,他对劲者甚少。有的处所,官员们苦等几天,好不轻易盼得他来,他却连轿也懒得下,只撩开轿帘儿同本地官员打个号召就招摇而过,把官员们晾在那边一个个呆若木鸡。现在,听李可说已入真定县境,因在肩舆里坐的时候长了,想下来活动活动腿脚,便叮咛停轿。当他踩着轿凳下了轿,在那座金碧光辉的六角亭子前站定时,震天价响着的锣鼓唢呐俄然间戛然停止,钱普跑步上前劈面跪下,大声禀道:
“来了,在哪儿?”
“臣谨遵圣命。”张居正感觉机会已到,顺势言道,“内阁事件庞大,臣一旦分开,恐吕调阳、张四维二人忙不择事,难以及时措置,形成耽搁。”
钱普在内心头羡慕地赞叹了一句,风俗地舔了舔两片薄薄的嘴唇,扭头一看,方才还空荡荡的官道上,忽地站出来百十名官吏,仿佛都是从地缝儿里钻出来的。这些都是他的属官僚吏,先前都猫在各处屋子里打尖安息,听得动静,都一齐跑出来看热烈。钱普扫了他们一眼,像塾师训戒村童普通嚷道:
“老爷,快,来了!”
“约莫只要一二里地了,喏,你看,前头的仪仗旗号,明晃晃的都看得见。”
“朕并非溢美,这是实际景象。朕现在是一天都不想你分开,但葬父事大,朕不能拦你。你分开内阁这段时候,大抵公事,安插安妥就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