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老太是不会给薛红笺留任何脸面的,她连大爷都要当众削,何况是薛红笺?
“到处都兵戈,乱,你们手头也紧巴,我老太太不能要你们费钱,孝心我领了。”
“我们徐家那里对不住你了,你好好的要给我老太太寻死看?”
一个听起来方刚正正,中气实足的男人声音压下了女人们的声儿。
“当初八抬大轿把你从大门里给娶出去,风风景光,别的处所我老太太不敢说,就这长义县里,你摸着知己,哪个女子出嫁有你这么风景?你这才几年,就给我闹这一出,传出去了,你叫我老太太还如何见人?徐家是能让你这么糟蹋的吗?”
林奶妈哄了两句,被光宗呸的吐了一口唾沫,吐到了她的衣衿上头,流了下来,她从速擦了擦,嘴唇扭动,无声地抗议,负气似的也撒了手。
“磕,磕”两下,徐老太手里的旱烟管在老红木床沿上敲了两下,敲出一堆烟灰。
她垂目,点头。
就在这时,院子外头传来一阵短促的橐橐的脚步声,直愣愣地朝着徐老太屋冲来,徐老太有点不欢畅,嘀咕了一声:“天是要塌了吗,端方都哪去了……”
说话的是徐致洲,徐家的大爷。
徐老太明显余怒未消,手里的旱烟管不断地磕着床沿,仿佛那就是甄朱的脑袋,冒着红色火星子的白烟从烟管里被抖了出来,一颗火星子飞溅到了站在近旁的二奶奶的衣摆上,衣服是上月新做的,才穿了没两水,立即被烫出了一个米粒大的洞,鼻子里闻到了一股丝绸燃烧的焦糊味,二奶奶心疼的要命,又不敢张扬,也不看甄朱了,不漏声色地悄悄往中间挪了挪,两只眼睛改而紧紧盯着徐老太手里的那杆烟枪,以防火星子再次跳过来。
屋里一股异化着头油、脂粉、旱烟、以及因为沐浴不勤所积下的体脂的古怪味道,因为徐老太讨厌风,窗户可贵开,只要门口帘子那边,稍稍能出去点内里的氛围,刚出来的时候,甄朱呼吸都有点困难,但是这一屋子的人,仿佛都已经风俗了这气味,怡然得意。
大爷三十出头,发蜡油亮,把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,显得仪表堂堂。
接下来又一阵乱哄哄,是各屋的奶妈领着小孩叫太奶奶,说些吃喝的拉杂话,过了一会儿,白太太边上的丫头翠兰出来,叫了甄朱出来。
徐老太仿佛有点累了,抽了一口烟,叫人都出去。
徐老太脸上的疲惫之色更加浓了,拂了拂手:“他要待,就让他再待会儿吧……”
这一声,好像高山炸下了一个雷,差点没把屋顶掀翻。
徐老太两眼发直,嘴唇抖着,喃喃念叨了两句,俄然眼睛一翻,人就今后倒去,恰好甄朱站在她近旁,见她后仰,下认识地一把接住了,老丁妈从速上来,和边上的人把徐老太给弄到了床上,掐人中的掐人中,拿水的拿水,乱成了一团。
里屋就鸦雀无声了。过了一会儿,二奶奶招娣的声音起了:“老太太,致海前些天托人,费了老迈力量,给您弄来了两盒烟丝,说是甚么马来国的货,我也说不来,归恰是甲等好货,用的是我屋里的钱,不走公账,贡献给您。”
刚才死了的屋子又活动了起来,人影闲逛着,纷繁朝外去。白太太感觉就这么放过了薛红笺,有点高高拿起悄悄放下的意义,内心不对劲,但是徐老太一口气把话都说完了,她也没体例,只好叫林奶妈带着光宗归去,光宗和薛红笺半点儿也不亲,也不想回那屋,死死地抓住门框,干嚎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