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望舒大病初愈，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挨了这一顿毒打，连喘气的力量都没有了。他眯着眼睛去看院中跪得笔挺的小女人。她要为他挨鞭子。
“儿媳情愿替她受罚，荷姐儿才六岁，挨不得鞭子。”
“老太太……”张嚒嚒拿着红色牛皮包裹尾梢的软鞭过来了。
喧闹的柴房温馨下来。
“新家家规第一条，凡新家儿孙，若目无长辈、大逆不道者，当罚十鞭。”
“四叔，别担忧。”她低声安抚了句，便回身往新老太太的方向走去。
“母亲……”新荷说不出话来。到底还是扳连了母亲。
张嚒嚒看了眼跪着的母女俩，上前一步也跪在了地上：“老太太……不能再打了，这事情如果传了出去，新家的脸面安在……”
张嚒嚒也被吓住了，仓猝号召秀梅、绣芝服侍新老太太喝水、给她抚后背……她也低声安慰：“……您也想开点，年纪大了，管不得甚么事了，儿孙自有儿孙福，随他们吧……”
新老太太微闭着眼像是睡着了，对院中产生的事一概不闻不问。
“傻荷姐儿……”他艰巨地抬起手，揉了揉她的额发。
“实在不该为了我这卑贱之人受鞭刑……”他喘了口气：“要打，就打我吧。”
“是孙女不懂事在先，祖母经验的是。”小女人声音清脆，说完话又磕了个头。
这还是个孩子啊……
新荷摇点头，行至祖母的面前，跪下了。本日这事，较着就是她惹怒了祖母，可不想再牵涉到母亲。
虎子跑到秦氏面前，砰地一声双膝跪地，“感谢大太太，感谢大蜜斯……”
“祖母，我从未想过违逆您……”新荷摆脱开采风、采月的管束，往前走了几步，跪在她的脚边。
“荷姐儿，过来。”秦氏喊她。
“我年纪小，个子也长得快，就算打两下也不会留疤痕的。”小女人语气轻柔，竟像是在哄他。
作为母亲，她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本身孩子刻苦：“母亲，荷姐儿教养不善，顶撞长辈，是儿媳没教好。”
新老太太歇了好一会，才开口说道：“荷姐儿，你本日如此违逆我，可有想过结果？”
太阳高悬在头顶，这时候恰是中午，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。她脸上又是泥土又是泪痕，眉心处因为下狠劲叩首，留下一片鲜红的印迹。她皮肤白净，看着格外较着、非常可怖……大抵是内心惊骇、焦心，又赶上天热，小脸就通红着。衣袖处不知如何回事，破了一个大洞……这模样，战役时灵巧、清秀的女孩儿实在是相差甚远。
“你们几个，先把人抬去大少爷的‘墨竹轩’，采风你去请府里的刘大夫，快点。”秦氏右眼皮直跳。
张嚒嚒看了眼新老太太的神采，叹口气，回身走了。
采风、采月“扑通”一声，跪在了地上，跟着叩首讨情。乳母许氏老泪纵横，她家女人在娘家时连一巴掌都没挨过，嫁了夫家，却为了女儿挨鞭子。
新荷眼泪汪汪地站了起来，跑到他身边，窃保私语：“四叔，你别担忧，祖母就是脸上严厉，那都是装给外人看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