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伸手拦了朱氏,不管朱氏错愕与否,只问送水来的丫环:“太太让送的是甚么?”
金嬷嬷是府里的白叟儿,奶大了连二爷不提,在云甄夫人跟前也是颇说得上话的人物,她原对朱氏并没有太大不满,可这一回也还是忍不住不悦了。
谁知动静送了畴昔,灶上的人却“呸”了声,说大半夜的要甚么热水,闲得发慌呢这是!
金嬷嬷闻言略显吃惊地看了她一眼。
金嬷嬷便对若生道:“女人,这哪能是二爷的错,毕竟……”
若生正朝她走去,一眼瞥见,便问:“如何了?”
“嬷嬷如何忘了,”若生轻笑着打断了她的话,“这府里角角落落另有哪一处是爹爹没去过的?如何溜出门去,他可多的是体例,您就是派了门神郁垒与神荼来看着,也保管成不了事。”
她看看朱氏身上披着的松花色柿蒂纹披风,松垮垮的,显见得是仓猝间胡乱一披,未曾细心机过。又见她垂着眼不敢上前来,身边掌着灯的丫环亦离得远远的,仿佛底子没有将她这新太太放在眼里,若生不由得敛目深思起来。
影象中,朱氏始终数年如一日的待她,会因她一句没有胃口亲身下厨做饭;会为她亲手裁衣做鞋,嘘寒问暖;会在她抱病时,日夜陪在床边,亲娘大略也就是如此了。
若生则笑,“这就是让灶上十二个时候备着的热水?”
连二爷是个痴的,云甄夫报酬其续弦,说白了也只是为的找个能近身顾问他的人。可朱氏同连二爷睡在一间屋子里,大半夜的却叫连二爷跑得没了影,竟连小我也看不住,留她何用?
这么一说,倒也没错。
传话的大丫环扫一眼小厨房内,连门槛也不迈进,抛下一句“从速的”,扭头就走。
忆起旧事,若生的心头像是堵了块石头,沉甸甸的,让人透不过气来。
若生内心开阔,便也不避她的视野,随即道:“都别愣着了,天寒地冻的,站在廊下做甚么。”
老是不得劲……
她最后一次见他时,他还只要三岁,话已说得极利索,解起九连环来比她都快。那一日,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朱氏。
“没事没事,我下去看看。”朱氏见是她,仓猝点头,抬脚要亲身往灶上去。
至于背后如何想也晓得。若生的生母段氏在娘家虽不得宠,却好歹出身永定伯府,但是朱氏却只是败落户出身。人都是见风使舵攀高撵低的,见她不过如此,便连府里的丫环婆子也都猖獗起来。加上又有若生这不成器的纵着,一个个愈发没了端方。
若生也只见过一回她声色俱厉的模样,那还是在她要朱氏带着幼弟若陵悄悄离京的时候。
朱氏身形一僵,嘴角翕动着,说不上话来。
“女人,这……”
若生的几位伯母婶娘,也都是对朱氏瞧不上眼的,平常不肯理睬。
朱氏的日子,一向都过得不大好。
话虽未明说,可实实在在是在为朱氏抛清干系。
站在边上的金嬷嬷则沉着脸开口说道:“太太也知眼下恰是更深露重的时候!”
可朱氏咬牙哭着说,死也不能抛下她。
她畴昔委实不成模样,只想着本身俄然多了个母亲令人不快,却从未设身处地想过朱氏在连家的日子过得有多艰巨。虽说连家老一辈的都早已仙逝,不必晨昏定省立端方如此,但朱氏既成了二房的当家太太,平素就少不得要同几位妯娌打交道,这里头的委曲可向来不比在长辈跟前伏低做小来得少。
也不知是从哪个犄角嘎达冒出来的,就想让她称母亲,门都没有!
灶上卖力送水的粗使丫环探手试了试水温,却不欢畅了。
连二爷这时候又跳了出来,瑟缩到金嬷嬷身边,揉着耳朵细声撒娇:“嬷嬷,我耳朵冻得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