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盆里洒了花瓣,粉色的瓣蕊在水中沉浮。明珠一双小手随便地扑着水,任林氏为本身揩脸,一双晶亮的眼儿却定定看向丫环灵芝,有些不信赖的味道:“如何?那秀才也梦见蛇了?”
话音落地,灵芝怪诞地看她一眼,疑道:“你问这个何为?”
乳娘低眉垂眼退至一旁,孙氏将俏生生的女娃抱进怀里,笑盈盈刮了刮她鼻头,复又侧目看了眼林氏,语气稍沉,“昨儿我不是交代过么。韩先生本日不上侯府,娘子郎君们都不必进学,天寒地冻大朝晨的,如何就把明姐儿闹腾起来了?”
说这京都赵氏,在大越已然显赫到了极致。三代为官,至此辈儿已升侯爷位,高官厚禄皇恩圣庇,当之无愧是当朝第一世家。承远侯赵谦,字青山,嫡妻孙氏,情性温贤,乃江南首富正室嫡出。赵家上辈男丁薄弱,赵青山无有兄弟,膝下子嗣却浩繁,三房妻室统共三郎四女,福分也算匪浅。
话音方落,门外一阵轻巧脚步声传来,接着门上帘子一挑,一名着官绿色潞绸褙子的妇人便施施然进了屋。那美妇三十出头,唇不点而红,眉不点而翠,端庄华丽,恍若神仙中人,恰是赵家主母孙芸袖。
新娘子一身嫁衣霞帔,侧躺在榻上,满头珠冠散了一地,代价连城的南海珍珠在毛毡上滚了几圈儿,最后被一只丁香梭布绣花鞋踩在了脚底。
“可不是么?”开口的是孙氏房中的流穗,笑容满面说:“昨儿个韩先生还夸我们明姐儿聪明呢。尚子上高低下足有七十五卷,我们女人已经能倒背如流了,一同进学的几位爷儿姐儿,当七女人资质最高,但是旁人恋慕不来的。”
孙芸袖美眸微抬,却见一屋子美髻如云,快意床上站着个娇脆脆的女娃。明珠咯咯笑着,光着一双小脚站在榻上,见了孙氏展颜一笑,伸出两只软软白白的小手,“母亲来了。”
“是是,是奴婢讲错了。”流穗垂首,口中连声责道。
正说着,外头丫环迈碎步进了阁房,垂首通传道:“夫人来了。”
这话说完,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。七女人房中的一众丫环,芍药年纪最小,常日里没少被拿来给世人逗乐。她又羞又气,一张俏生生的脸儿红潮遍及,朝林氏顿脚道,“林妈妈,您看灵芝这蹄子,说的是甚么话!只知讽刺我!”
明珠怔了怔,半晌才抬起小脑袋,粉嫩纤白的小脸上挂着朵笑容,娇憨可喜,一双小手扯了扯林氏衣角,嘴里咕哝着撒娇,“林妈妈,我发恶梦了睡不着,你陪着我。”
正平复思路,菱花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,秋水似的眸子一抬,却见珠帘闲逛间,数个丫环婆子已经款款进了屋。
这故事历经怪诞,却很有几分耐人寻味。明姐浓长的眼睫扑了扑,两把扇儿似的灵动,纳罕地啧啧,道,“竟有如许的奇事?”
高门大户的人浑身高低都是心眼子,就连丫环都不简朴。流穗这话说得成心,那句“旁人”指的不是别人,恰是同明珠春秋相仿的六郎赵礼续。赵礼续的生母是三姨娘柳氏,近年颇得承远侯爱好,一向是孙芸袖的眼中钉肉中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