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觉醒来,晨光入户,约莫是卯初时分,窗外竹音瑟瑟。

房中帘帏飘飞,纱幔乱舞。那如妖如月的谢家小郎敞着衣裳,披低头发,神采凝重。眼睁睁地望着火线入迷,纱窗外随风摇摆的苍劲翠柏,疏疏竹林。谢小郎君任由贴身婢子洗沐换衣,身后婢女已将侍寝的姬妾抬出,换上洁净被,焚上去秽的香待服侍小郎安睡。

当初旧敌还不是应他幼年之举,兵临城下却送以妇人衣物当众热诚于他!想到此处,他盯着那托盘目光森冷。

宿世,他也是如世人普通感觉这位大嫂出身卑贱,举止卤莽配不上大兄。一向未曾想通,卑贱如她为何会令不重女色大兄以正妻之位相许,乃至斥逐姬妾,至死也只守着她一个妇人。

那婢子一惊,双膝跪地叩首。“是。”说罢,躬身徐行退出。

声音一落,便听婢子素娘清声应道:“是。”

“阿薇且带玮儿备些炊事,我与九郎好久未见,自有话说。”

好笑直到大兄战死,这妇人含笑拔剑殉夫。他才晓得本身何其笨拙,人生一世能得存亡相随者几人?

“端下去。”

谢荀双眼一眯,对爱妻笑道。

素娘口音有些吴语的软糯,但是她口中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,却透着种从骨子里收回的轻鄙。

竹门翻开,她率三婢子,端着水盆和衣裳走了出去。四女一出去,便对上了只着里衣站于晨光中的谢恒,不由怔了怔。总不愧流行帝都的谢家玉郎之弟,这般如妖似月的美郎君实在甚少。

谢恒洒然一笑也未几言,看向兄长。

引着谢恒到他房,分坐在南窗下,待婢子退去。谢荀却并不言语,

晓得不要之物向来付之一炬,想来今后也再不会呈现在他面前。谢恒才觉心头不适略缓。

待在二婢子服饰下穿好衣袍,谢恒朝素娘身后婢子抬着的那托盘望了一眼,只觉嘴角一抽。

竹舍还在,本身现在应也不过十四吧,统统还未产生,想来还是来得及罢。

言罢,望向谢恒。“九郎随我过来。”

男人如琢如磨、如圭如壁,女子身形柔弱,文静文雅。二人牵着一小童,行走之间对着山林指指导点恍若神仙眷侣普通。

待婢子悄悄退去,榻上的谢氏小郎俄然展开双眼,眼神仍然敞亮非常,可比起刚才,清楚已是少了丝癫狂,清澈明润很多,便是气味也变得沉稳文雅起来。

到底是历练多年,恍忽一时便安静了下来。

“素娘,你逾矩了。”

转眼,四女垂下视野,向他走近,盈盈一福,笑道:“奴奉侍小郎换衣。”

这一世毫不能再拖累父兄,堂堂谢家后辈,也该拿出本当属谢家风仪来。

伸手扶着竹雕栏,谢恒望着远方入迷。阳光彻照,茂林修竹摇摆生姿。山风徐来,远远琴声环绕。广袖翩跹,抬手止住欲上前问安的保护,谢恒只觉神清气爽。已是多年未曾这般轻松过了吧,自从重担压身,何曾再这般肆意过。眉间压抑之感一扫而空,谢恒表情大好。

接办谢家,作为幼帝股肱之臣多年。倒是忘了,昔日他也曾幼年浮滑,学妇人敷粉,以病弱白净觉得美。

谢恒点点头,正要提步出去,一阵瑟音飘零而来。琴声昂扬,琴声降落,琴声婉转,瑟声清远。起落之间,这一琴一瑟,竟是共同得完美无畴。

他缓缓抬起右手,五指苗条白净有力。陌生又熟谙…

细细打量屋室,他也猜到本身约莫是回到了兄长隐居江东的期间罢,自小生善于帝都,这竹舍也只来过一次,便是十四岁随世人来江东请兄长退隐。

他谢恒生于顶级士族谢氏嫡派族长季子,其父为当朝宰相,兄长亦是人中龙凤,祖父更是天下名流之首。然却生出他谢恒这般蠢材,自发得风骚俊赏,学名流服散、扮女人,何曾学到别人才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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