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素见了,公开里叹了一口气。
秦素所言她并不能完整听懂,但是,看秦素现在的神情,她也晓得,此事是极其首要的。
福叔垂首沉吟了一会,站起家来,躬立肃声:“女郎拜托,万死不辞。”
从连云镇那间书铺里得来的一利用物,秦素或用或毁,已经措置得差未几了,手头唯留了一枚极精美小巧的玉镇纸,令阿妥塞进了旧鞋子里,与那些夹物旧衣一同收进一只破了皮的木箱中,锁上了锁头,钥匙由秦素本身收着。
若非她提早在醉仙楼布了先手,此际又扯出师尊这面皋比做大旗,福叔与阿妥一定便会这般等闲地听她的话。
阿妥与福叔俱应是,阿妥的眼眶便有些发红。
“明日入夜你们便出发,先去连云山暂住数月。”秦素续道,语声安稳,神态安好:“我日前已购买了很多米面、衣物及火石等物,院子里推车是现成的,充足你们将这些全数带走。那连云山是有猎屋的,福叔本就是猎户出身,此地夏季也不算酷寒,你们大可于那边存身。至来岁仲春,你们便往东去,至丘阳城外下山。记着,莫要入城,那城外有一条山路直通汉中郡,你们到了汉中郡境内再入官道,自枳县进城,经涪陵、安阳诸县,便可到达上京。我已经画了很详细的图,你们按国索骥,不难走到。”
事情是办成了,可她却不管如何也欢乐不起来。
阿妥还是极不放心,却也知再劝无益,遂亦起了身,与福叔一同伏地拜谢。
脱去奴籍、回归百姓,在这乱世里一定便是功德。但是,如果能够成为某位士子、大师乃至于宗师级人物的从人,则大不不异。
院门早就上了锁,这僻静的宅院无人滋扰,福叔与阿妥已然繁忙起来,开了菜窖从里头搬出米面,又在角院晾晒厚厚的冬衣,这些力量活皆是福叔在做。阿妥则找来针线,又翻出秦素的旧衣裙多少,依着秦素的叮咛,将裙子的夹层裁开,将一些今后需用的事物,细细地缝制于其间。
当此乱世,性命如草芥,秦素却对戋戋奴婢如此信重,不但付以财帛、委以重担,更替他们考虑得如此殷勤,这让他们模糊生出一种“愿为仆人效死”的感受。
说到此处,秦素便自袖中取出了几张银票、些许碎银,全都交给了福叔,叮咛道:“这是陈、赵、唐三国通兑的宝吉利银票,计二百六十两,用来于上都城赁门面开茶铺;另二十两碎银做盘川及平常用度。你们只需记着一件事,那门面必须位于东来福大街,必须为前店后住的那种,可记下了?”
阿妥怔怔地听着,神情中有些惊骇,亦有些茫然。
秦素怔怔地望着院墙外那一线高阔的天空,手指无认识地拂弄那枚檀香木印,神思渺渺,不知飘向了那边……
阿妥内心不知如何便生出了一股热,暖暖地像三月的风,拂得她心底又暖又疼,眼角终是滑下泪来。
秦素为他们指的这条路,委实比在秦府中做一个冷静无闻的仆人更光亮。且她对他们这一份信赖,也很令人动容。
此时,秦素微低的话语声再度传了过来,寂寂有若夜风:“来岁开春后,我自会去上京与你们汇合,那茶铺的规制及要求,我另写了一张纸,便与那舆图折在了一处。别的,那两张路引乃是我师尊亲手所赠,你们需得好生保藏,达到枳县时方可给那门兵看,若那门兵有疑,福叔能够小钱贿之。”
待他们拜谢起家,秦素方道:“明日一早,你们会因‘病’不能与我同业,我会令秦庄头另寻稳妥之人赶车,你们自可在房中安息,暗中清算行装包裹。”
初冬的阳光落上她的双颊,她的肤色比前几日更加黑黄,额际垂了厚厚的刘海,端倪间的艳色几近全数掩去,瞧来唯觉寡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