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是办成了,可她却不管如何也欢乐不起来。
一念及此,秦素便有种莫名的哀思。
“明日入夜你们便出发,先去连云山暂住数月。”秦素续道,语声安稳,神态安好:“我日前已购买了很多米面、衣物及火石等物,院子里推车是现成的,充足你们将这些全数带走。那连云山是有猎屋的,福叔本就是猎户出身,此地夏季也不算酷寒,你们大可于那边存身。至来岁仲春,你们便往东去,至丘阳城外下山。记着,莫要入城,那城外有一条山路直通汉中郡,你们到了汉中郡境内再入官道,自枳县进城,经涪陵、安阳诸县,便可到达上京。我已经画了很详细的图,你们按国索骥,不难走到。”
福叔与阿妥齐齐点头,神情更加慎重。
她一向觉得秦素那天购买的一大堆东西,乃是一时髦起闹着玩的,却未料那些东西里有一多数都是为他们筹办的。
阿妥与福叔俱应是,阿妥的眼眶便有些发红。
秦素怔怔地望着院墙外那一线高阔的天空,手指无认识地拂弄那枚檀香木印,神思渺渺,不知飘向了那边……
她微蹙着眉心,凭窗独坐,望着空空的院子发楞。
阿豆从蒙面男人那边得来的那两包药,皆是无色有趣的上好药物,青布包里的那一味可令人昏睡,黄布包中的那一味则可致人腹泻。秦素筹算本日中午便用上一点泻药,令阿妥与福叔有个病模样,以便明日骗过医者。
秦素为他们指的这条路,委实比在秦府中做一个冷静无闻的仆人更光亮。且她对他们这一份信赖,也很令人动容。
枳县由江家府兵扼守,此处阔别江家宗族,油水未几,故这些府兵皆贪财,些许贿赂便能打通。秦素伪制的那四方官印分属两郡四县,皆位于江都至枳县的必经之路上,福叔他们身为“避离江都之百姓”,自这条线一起进入中原也是说得通的。
能够说,秦素的胜利不在于己,而在于那位并不存在的师尊。
秦素所言她并不能完整听懂,但是,看秦素现在的神情,她也晓得,此事是极其首要的。
脱去奴籍、回归百姓,在这乱世里一定便是功德。但是,如果能够成为某位士子、大师乃至于宗师级人物的从人,则大不不异。
秦素见了,公开里叹了一口气。
那窖中有她的经心安插,她自是需得盯着些。所幸统统顺利,阿妥他们并未发明任何非常。
院门早就上了锁,这僻静的宅院无人滋扰,福叔与阿妥已然繁忙起来,开了菜窖从里头搬出米面,又在角院晾晒厚厚的冬衣,这些力量活皆是福叔在做。阿妥则找来针线,又翻出秦素的旧衣裙多少,依着秦素的叮咛,将裙子的夹层裁开,将一些今后需用的事物,细细地缝制于其间。
若非她提早在醉仙楼布了先手,此际又扯出师尊这面皋比做大旗,福叔与阿妥一定便会这般等闲地听她的话。
她将窗户推得更大了一些。
福叔垂首沉吟了一会,站起家来,躬立肃声:“女郎拜托,万死不辞。”
秦素并未去扶他们,只含笑不语。
初冬的阳光落上她的双颊,她的肤色比前几日更加黑黄,额际垂了厚厚的刘海,端倪间的艳色几近全数掩去,瞧来唯觉寡淡。
一应事情皆已办好,现在的秦素却有些茫然。
她拿袖子擦了擦眼,与福叔两两对视,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打动。
自福叔开启菜窖时起,她便一向依窗而坐,漫不经心肠看着院中景象。
阿妥怔怔地听着,神情中有些惊骇,亦有些茫然。
阿妥内心不知如何便生出了一股热,暖暖地像三月的风,拂得她心底又暖又疼,眼角终是滑下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