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,秦府中并无这番气象,故才会有这类堆积闲谈的仆人。
“女郎,为何不留住薛家郎君?”冯德跌足叹道,恋恋不舍的目光粘在那扬起灰尘的方向,眸子子都不会动了。
秦素看在眼中,暗自嗤笑不已。
南边初冬温润的气味,和着青州城遍植的桐树味道,沁入她的鼻端。
秦家女郎竟能与名满陈国的冠族后辈说话,这的确太令人难以置信了,且这女郎还是以无礼卤莽著称的六娘,冯德的确不晓得要做何神采才好。
秦素俄然闭了闭眼,像是被那白刺痛了普通。
旧地重来,相去不过数月,却又恍然如隔世相逢,那种感受,奇特而又难过。
带着这类奇特之感,回府的这一起上,冯德倒没再多言。
“冯管事辛苦,但是等了好久?”秦素和声说道,将车帘翻开了一条裂缝,赏识着冯德近乎扭曲的神采。
说它繁华,它却有些单调;说它朴实,它又不乏精美。
青州城乃是江阳郡汉安县辖下的第二大城,城门高大,街道宽广,酒楼茶肆,各色店铺,赌坊章台,园林别境。
进了角门,转过一条颀长的甬路,垂垂地便有了人声与人迹,来交常常的仆人们见了秦素,皆停下施礼,亦有一些悄悄指导着,不知说些甚么。
秦素下了车,举目环顾。
她这里车帘一落,车外便是一阵蹄声飒沓。
前尘旧事,比方云烟。那盏酒,她亦不想再尝。
颍川秦氏,毕竟是式微了。
这曾是她宿世魂牵梦萦的味道。
秦素的心底终成平湖,波澜不兴,淡然地望着车外。
秦素静了一刻,缓声说道:“吾服斩衰,何故留客?”
秦家最大的依凭,也随之倾圮。
秦素蓦地转回神,抬手摸了摸脸,摸到了一手冰冷的水意。
天气阴沉着,像是要下雨的模样,角门外的细巷沉寂无人,门上悬着两盏白灯笼,
秦素微有些不悦,蹙起了眉心。
冯德空有满腹疑问,此时也只得躬身应是。
冯德闻言,神采一滞。
传闻,看一个士族是否秘闻深厚,一看住,二看人。
林氏最喜在庶女面前讲端方,冯德又一向跟在车边,秦素不想一进府就被嫡母挑出错处。
这番景象,早惊住了前来接车的冯德。
许是那薛府车马留给他的印象太深,他俄然便感觉,女郎身上多了些气势,不比秦家几位嫡出的女郎差。
秦家正办着丧事,哪有请人到府做客的事理?她这话说得平平,语中之意却极凛然。
秦素亦是寂静不语。
秦府的下人遍及年纪不算太大,周妪算是最老的了,也才将近五十。
丝丝微凉爬上了心头,像是有谁在向她的心口吹着冷气。
“下雨了,女郎。”阿栗轻声地提示道。
竟能说出如许的话,这还是他熟谙的秦六娘么?
“回府再说。”她淡淡隧道,又令阿栗敲了敲壁板,表示出发。
是雨罢,她想,感喟了一声,提起裙摆,跨过了门槛。
幸亏这体例虽恶俗,结果倒是上佳,冯德那满脸奉承的笑,以及那躬得比以往更深的腰,便是最好的证明。
目睹这位秦府二管事提着一角衣摆,加快脚步往此处行来,秦素只做没瞧见,向薛允衡再行一礼,便又上了车。
秦素感觉,这青州便如秦家,不上不下、不好不坏,繁华已逝、神韵不敷,唯有大要的都丽尚存。
秦素展开了双眼,眸底已是一片冷酷。
他睁大眼睛死盯着秦素的方向看了好久,多次忍不住以袖拭眼,恐怕看错了去。
她忘了迈步,怔忡地看着那两盏灯笼。
她闭上眼睛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待冯德气喘吁吁赶到之时,薛府车马早就绕开了城门,转道往平州方向而去了。冯德只能眼睁睁望着那车队火线扬起的灰尘,一脸的怜惜之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