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而,不知从何时起,下仆们便开端以“东院夫人”、“西院夫人”别离称呼林氏与钟氏,仅从这称呼上的各种忌讳,便可知两院之间的景象。
不过,人一多了,是非便多,一夫两妻本就极易滋长冲突,二房钟氏是先娶的、大房林氏又占了个“长”字,两房妻室谁也不肯意去做阿谁“二夫人”。
去它的孝道端方,她不作陪了。
她有些怔忡起来,宿世各种、此生所见,蓦地交叉于一处,让人辩白不清是梦还是真。
高大的五间正房耸峙于漫天雨线中,飞檐斗拱,气势恢宏,内里的墙壁上张满了白幡,西风掠过,白幡鼓荡不息,全部天下一片缟素。
她还走不得。
她痴痴地望着那飞动的白幡,遵守着身材的本能,渐渐地往前走去……
林氏惯会于这些小处摧辱人,让人如鱼骨在鲠,吐又不成,咽又不是,实在令人烦恼。
秦家几位嫡出女与男丁,除了瘫痪在床的秦彦端,余者皆在,秦世宏所出的长房嫡长女秦彦雅亦在此中。
秦素立在原地思忖半晌,非常干脆地两眼一翻,朝后倒去。
许是上天看秦家不幸,接下来的十余年,秦家可谓顺风顺水、子嗣浩繁。秦世章宦途畅达,年纪轻简便官至郎中令,升迁有望;膝下后代撤除早夭的不算,加上族兄秦世宏的两个孩子秦彦端与秦彦雅,总计一十三人。
火线不远处,便是正房灵堂。
这几年来,太夫人年龄渐高,精力已大不如前,便将一应田产、铺面及管家权皆交予了林氏,而砖窑与瓷窑这两宗大的财产,则交给了钟氏打理。
秦素垂首,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袖。
秦家几近是重头来过,暮年根底已不复存,故秦府中的气象便总缺了些稳厚,统统的人与物、物与事,瞧来都是薄的、浅的,轻飘飘地落不到实处,便连那梁上的朱漆也亮得那般刺目,那转角与廊柱间,便也有了股油汪汪的味道。
林氏听罢,便只轻描淡写地斥责了冯德几句,而秦素不懂端方、懵懂而不自知的名声,倒是就此远播青州。
秦素便又转首看了看冯德。
秦家偌大的宅院里,终究有了朝气与生机。
宿世的她甫一进府,便被冯德引至此处。她见这里设了灵堂,也没问个究竟便抢上前去哭拜,却被冯德满面难堪地劝了返来。